小说 操德守(二)
(朗读者:赵朋)
操性揍是操性,这操德守揍是烂泥扶不上墙。这是此时小凤对操德守的心里感觉,她恨铁不成钢,刚刚好了几天,又弄出来让老莉怀孕这么大的事儿来,同学知道了会笑掉大牙,学校要是知道了肯定会把他开除,彻底把他这个害群之马灭掉。想到这儿,小凤又怪起五红来了,你说你,我让你跟我去找操德守,是让你帮着我警告操性别再骚扰我,你可倒好,那么懂他的心思,不但认了弟弟,上学就上学走了吧,还把操性托付给我哥三帮子。我哥是啥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既然接受了托付,出了事哪能不管呢。可是小凤又一想,这操德守也是挺可怜的,地震前那是生活在无忧无虑、爹亲娘宠的蜜罐里,父母没了,一下子从山顶滚到沟底,哪那么容易一下子找到平衡、振作起来啊。唉,人到难处,还得帮啊。
小凤正任自己的思绪信马由缰呢,操德守来了。
“小凤,你跟三帮子哥说说呗,老莉她俩哥传话说今天晚上揍要解决那事儿。”操德守见小凤代答不理的样子,蔫不唧地说:“我把那块梅花表给他们,我再打个欠条儿,将来我挣钱了再还他们。小凤,我不会再胡闹了……”
“闹吧,反正谁都管不了你,由着自己的性子闹,那多来劲,多舒服啊!”见了操德守,小凤刚刚劝软了的自己又硬了起来:“你又聪明长得又好,不胡闹不挎码子多可惜啊……”
操德守脸红了,低声下气地说:“小凤,你别寒碜我咧,我已经够惨的了。”
“哼,脚上的泡,那是你自己走的!你看看咱们学校那么多孤儿,有几个跟你似的……”小凤的话里吐出“孤儿”两个字,先是感觉刺耳,骤然又像有一根针扎在了自己的心上,她突然感到了心里的疼痛,语气立马软了下来:“中啊,我哥提前去你那儿,他已经有想法咧。跟他们谈的时候,你别说话揍中咧。”
“哎,那中,我等着三帮子哥。”
看着蔫不唧走出院子的操德守,16岁的小凤,好像尝到了有生以来的那辛酸的味道。
操德守走出院子,正好跟小凤的老妈打了个照面。小凤的老妈进得院儿来,看见闺女在那傻站着,上前便问:“小凤,刚才从咱家出去的那个半大小子是谁啊?”
“操性!”
“谁?你这孩子,会不会正经说话啊?”“操性”,在这窑坡上是典型的骂人的一句话。“你说你,也是个十六大七的丫头咧,说话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儿,这可咋儿整啊!”
“操德守。”小凤任由老妈叨叨,又报了一次名儿。
“啊?揍,揍是这个孩子?”小凤的老妈听了,显然是吃了一惊:“这高高大大白白净净还有点书生气儿,咋干出这么让大人(指父母)不省心的事儿啊!”看来,小凤的老爸老妈听渗落还是听明白了。接着小凤的老妈又问:“他来咱们家干啥,他咋儿知道咱们家住这儿?”
“他咋儿知道咱家住这儿,我哥告诉他的呗。”小凤当然不会跟她妈说这个操德守追她一两年的时间了,早就认得她们家的门儿。接着她轻描淡写地说:“他来咱们家干啥,揍那事儿,让我哥帮着摆平喽。”
“让你哥摆平喽?”小凤老妈听了,摇摇头,自己又笑了:“这叫啥事儿啊,最近这老的少的大的小的咋儿都忙活这事儿啊?不过,也是好事儿,好事儿……”
“这是哪儿跟哪儿啊。切,人家说骑驴,你说去赶集。”小凤心里想。当然,小凤听明白了。她妈所说的“最近这老的少的大的小的咋儿都忙活这事儿”,指的是这房前屋后的,重组家庭开始多了起来。唐山大地震中,许多家庭的夫妻失去了另一头,随着时间之水的流失,随着震痛抽丝般的淡化,随着人们重新建起生活的希望,尤其是人们生活的需求,让家庭完整的念头开始在一些人心中复活。大地震一晃也过去五六个年头儿了,重组家庭这个在地震重灾区出现的特殊状况,成了这个复活城市的即悲又喜的现象。
不过,小凤老妈笑着说这句前不搭檐后不出梢的话,自有她的原由。她刚刚从三爷家里回来,三爷的老妈跟她叨咕了半天三爷和小玲的事。
“我说他婶儿啊,我听说你们三帮子跟小霞对上象儿啦?”三爷的老妈问。
因为三爷的对象儿问题,三帮子妈没有表示出多么高兴,只是说:“我问了问三帮子,他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唉,现在的年轻人哪有准性儿,反正两家还没定下来呢。”
“小霞那孩子好啊,稳稳当当的,不多说不少道,同情达理的,挺好。”三爷的老妈夸着小霞,又说三帮子:“你说三帮子这孩子,小时候多皮,气得你翻白儿(翻白儿,鱼在临死前的身体状态。比喻气死人),现在却顶门户儿咧。真是树大自直啊!”
三帮子妈听着三爷老妈夸完小霞夸三帮子,心里又甜又美。可她又一想,不对啊,平日里这三爷的老妈就不愿意提孩子搞对象的事,今天刮的这是东南风啊。接下来三帮子的妈就明白了。
三爷的老妈掩饰不住内心的高兴劲儿,对三帮子妈说:“前天晚上啊,有个闺女来找儿子了,人儿是人儿、个儿是个儿的,也挺懂事。”老太太说着,把发着的面盆儿往炕里推了推,接着说:“看他俩眉对眉眼儿对眼儿,有说有笑的。”
“噢,好啊。那闺女多大?”三帮子妈问。
“看上去,也揍小六儿那个岁数。”
“这可是个大好事儿。”三帮子妈说:“儿子是该成家咧,人好工作好又重情重义。哎,他大妈,那闺女是揍啥的?”
“儿子跟我说,那闺女是咱们大医院的护士。”说到这儿,三爷的老妈面上还是布上了一丝愁容:“看来啊,儿子对小六儿是放下点儿咧,揍是知不道这个能成不。”
“哎呀,他大妈,你揍别发愁咧。”三帮子妈有点自豪地说:“揍咱们这大儿子往人堆儿里一放,不说万里挑一也是百里挑一。要不是他心里装着小六儿,你早揍抱上大孙子咧!”
“是呢。我看那闺女也挺乐意的,待到十点多才走的。走的时候,儿子又送出去咧,也知不道啥时候回来的。”三爷的老妈一高兴话又多了起来:“快成了吧,因为他这个岁数咧还不成家,我这心呢天天纠纠着。成了,我这心也揍落地咧,到时候两个儿子一块办喜事,那才热闹。”
三帮子妈听了开心的笑起来,连忙说:“揍是,揍是。咱们一块儿抱孙子!”
按着约定好的时间,老莉和她的两个哥哥,在操德守的家里跟三帮子见了面。临走的时候,小霞和小凤也要跟着。三帮子说,这事儿吧双方得商量,又不是去打架,去那么多人干嘛,人多了你一嘴我一嘴、你盐了他醋了的容易把事儿弄得更复杂喽。小霞跟小凤说,行行,你们去吧,我们在家等着听信儿。
三帮子去的早了点,等了大约半个钟头才有人敲门。操德守去开门,老莉的两个哥哥低着头横着膀子在前鱼贯而入。然而,当老莉的大哥抬起头,看到从凳子上站起来的三帮子的时候,竟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瞪着眼张着嘴楞在那里,过了十数秒才说话:“哦,嗯……三帮子大哥?”
三帮子一听叫自己的名字,心里知道这人一定认得自己,便问:“你是?”
“哦,我是老莉的大哥。”老莉的大哥笑了笑,咽了口唾沫说:“大哥你不认得我,我认得你。你比我高两届。”
“是啊,那快坐,坐。”三帮子也笑了,拿出烟递过去说:“这认识忒好,事儿揍更好办咧。”
老莉的二哥听了三帮子的话有些不高兴了,没接烟,翻楞着操德守说:“不一定吧,那得看啥事儿,有时候越认识事儿揍越不好办!”
老莉的大哥听了这话“噌”地站了起来,杵了弟弟一拳说:“你说啥呢,从现在起,你把你的嘴给我闭上,别东不东、西不西地给我瞎抡!”
大哥说出这番话,让弟弟有些发懵,心想:“来的时候咱哥俩不是商量好了吗,要钱,横着点。这咋刚对火儿揍不让我说话了呢?”可是当他看到大哥快要瞪出来的眼睛时,嘟囔了一句:“你杵我揍啥。中中中,我不说咧,听你的。”老莉看到这番情景,也有点摸不着头脑。
三帮子却仍笑着说:“没事,让他说。商量事儿揍得说话,你不让兄弟说话那成啥咧。”
“大哥。”老莉的大哥去掉了三帮子的名字,直呼大哥说:“那个,那个啥,你说吧这俩孩子都上学(xiao)呢,出了这个事儿,咱们总得把它摩挲平喽,要不对他俩都不好……”老莉的大哥一边说一边盯着三帮子的眼睛,试探着说:“大哥年龄比我们大,见的多,经历的也多,你看这事儿咋儿办好,我们听你的。”
不管多懵,大哥的话让老莉悬着的心倒是放了下来。
“我们家老莉吃亏咧,凭啥听他的啊?”老莉的二哥不干了:“大哥,没这样儿的,出家门的时候你还是虎胆熊心,到这儿你咋儿揍这么怂了呢?啥叫听他……”
弟弟的话还没说完,哥哥的巴掌已经打在了弟弟的脸上。出现这个局面老莉也没想到,她冲着大哥嚷嚷起来:“大哥,你打我二哥揍啥?”然而,大哥就像没听见老莉的话一样,指着弟弟的脸说:“再跟你说一遍,闭上你的臭嘴!”他冲着老莉笑了笑说:“老莉,今天三帮子大哥在这儿,咱们揍听大哥的揍是咧,大哥办事肯定公道!”
操德守看到这儿也犯了琢磨:“这哥儿俩在这块土儿上犯浑是有一号的,今天这是咋儿咧,昨天还倒烟呢。”
“中咧中咧,你咋儿还动起手来咧。”三帮子又点着一支烟,平静地说:“这么着吧,你们哥俩先消消气儿,我先说说,不中的话你们再提你们的想法。”
“今天揍听你的,大哥你说吧!”老莉的大哥语气坚定地说。
“别。我先说说。”三帮子说:“你们哥儿俩别生气,心疼妹妹是肯定的。但是,话又说回来,德守和老莉要是不好也不会出这事儿。既然他俩好出了这不该出的事,要解决,也得奔着为他们好的方向解决。你们看这么着中不中,老莉上医院的钱我们负责,老莉委屈咧,我们再给老莉300块钱的营养费。这事儿呢,揍别往外传咧,传出去对这俩孩子都不好……”
“中,中。大哥揍是大哥,想得忒周到啊。”老莉的大哥走过去握住三帮子的手说:“这事揍这么办咧!”
“可德守哪儿有这么多钱啊,吃饭都是国家救济……”老莉说。
三帮子说:“老莉啊,德守惹了事儿他揍得担事儿,你甭管他,只要你俩哥满意揍中咧。”
老莉看了操德守一眼,小声说:“那不是……”
今天晚上没有月亮,天上的星星挨的是那么的紧那么的密,又是那么的亮,好像垂的很低。
—— 未完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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