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帽子

帽子

因为不知从哪里看到的一句话——戴上帽子有助于留住生命中闪现的灵感，于是我开始戴帽子。

我把这句话说给一位诗人朋友，他也开始戴起了帽子。

现在他仍然戴着，我却不再戴了。当然，这与我留起了长发有关。留长发也可以戴帽子，我却觉得多余了。

不过，我的心里一直有顶帽子。

前几天一位相当有才华的朋友说丢了一顶千挑万选的帽子，是金丝绒的，没有图案，才戴了一回。

我对她说，为丢失的帽子写一首诗吧。

她说，好。

她很快写了一首关于帽子的诗。

有一位画家朋友看了那首诗，根据她的诗画了一幅画，并告诉大家他的灵感来自于那首诗。

画家朋友还是一位作家，写小说，也写诗。我们许多写作者在同一个城市里，都是朋友。我们经常聚一聚，聊一聊。

前不久，我们就聚过一次，我去看了画家朋友的那些画。他画了很多油画，每一幅画中至少画着一顶帽子。三年前我就曾经对他说过，我挺喜欢他画中的帽子，也愿意出钱买上一幅，这样我就能在我的房间里天天看到那幅画了。

当时，他认真地说，不行，真的不行，我画的是一个系列，缺少任何一幅我都会感到有了个缺口，而我也没办法为你复制一张。

我说，我理解。

不过，后来有一位相当有钱又非常漂亮的女士不能理解。她非要买下他的一幅画，价钱高到有些离谱。对于还没有在城市中买房子的朋友来说，那些钱足够他买下一套漂亮的房子。

不过，画家朋友还是拒绝了。

他对她说，虽然我缺少您能给我的那笔巨款，但艺术是无价的——也许我的这些画，是画给将来有可能出现的，我能爱上的人。

她说，我看上的那幅画，如同是让我一见钟情的某个人。但我是个已婚的女人，我的先生也非常爱我——尽管我真正想爱的那个人还没出现。既然您画出了那样让我心动的画作，也许您就是那个人。

他摇摇头说，谢谢您能这样坦诚，也请让我坦诚地说出自己的感受，我不是您说的那个人。

好吧，那位女士伤感地说，再见。

在不久前的那次聚会上，我问及那位女士，画家朋友对我说。后来，我们就没有任何联系了，不过当时，我看着她转身离去，觉得自己如同生活在梦中那样不真实。

我说，我理解。

他说，你总是说你理解，你理解——确实，我相信你能理解。

我笑了笑说，你画了那么多帽子，为什么自己从来不戴帽子呢？

他说，最近我也在想着要不要戴一顶帽子。问题是，如果我一个男人，戴上一顶我所喜欢的红色礼帽，别人一定会觉得我这个人好奇怪。

我说，确实如此，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一个戴红色礼帽的男人。不过你这么说，我非常理解——因为我的心里一直也有顶帽子。

他问，是什么颜色，什么款式的呢？

我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儿说，这么说吧，我想戴的是云做的，会飞的帽子——我这样说你能理解吗？

他说，我能理解——我决定为你画一顶那样的帽子了，不过，我对你有个请求。

请说吧。

你收到我的画以后，请每一年请向我说说你对那幅画的感受。

为什么呢？

我也是突然有了这个想法，说不上为什么。你也可以拒绝，但我仍然会为你画上一幅你想要的画。

我说，好吧。

现在，我那位朋友说不定正在为我创作那幅画作，我的心里满怀着期待，就如少年钟情于某位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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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东，出版《欧珠的远方》《藏·世界》《想象的西藏》《大地上通过的火车》《新生活》《有个叫颜色的人是上帝》《变虎记》《我们》《旧爱与回忆》《欢乐颂》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