倔强的老爸【李冬梅】

弟弟终于在城里买了一套房子，这房子也把老爸辛辛苦苦攒下的积蓄花了个净干。当然，也借了亲戚不少钱。老爸从来没有想到，年过七十多岁，居然成了名副其实的“负翁”。

老爸知道弟弟不易，一人上班养活一家四口，每月还有房贷要还，总不能欠着亲戚的钱不还吧。何况作为父亲，一辈子没让孩子受过难为，总不能在关键时刻撒手不管。于是老爸被迫继续“营业”，决定帮着弟弟一起还上“窟窿”。

如果退后十几十年，我一点都不怀疑老爸的能力，可老爸毕竟七十多了，一没退休工资，二没打工经历，挣钱怎么都让人担心。

年轻时，老爸凭着一身力气，包了十多亩地，靠种粮食辛苦攒了一点钱。因为盖房子，给弟弟成家，加上平日的花销，手中没落下几个钱。后来地少了，他也没有精力再去承包地，何况随着物价的不断上涨，种地确实很不划算，苦累不说，除去种子、肥料、浇地、耕犁耙收等各种费用，还不算人工，卖粮食的钱所剩无几。尤其是近些年土地流转，很多农民都没有地了，光靠种地的收入来源，还上“亏空”似乎遥遥无期。再说柴米油盐酱醋茶，哪一样不得花“真金白银”去买。

靠种地不行，于是老爸决心继续养羊，虽说每天早晚都得赶着羊群在坡上跑，很是辛苦，不过好歹还有些收入。几年前，老爸意外感染了“布病”，住了一段医院，遭了不少罪，再者也上了年纪，于是家人都劝他好了之后，把羊处理了，不用那么辛苦了。可能这次生病也让老爸明白了不少，居然答应了家人的请求。

人一旦习惯了每日的辛苦劳作，猛的闲下来还真得不适应。老爸早已习惯了放羊，一不放羊他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于是他决定不买多，就放上十多只羊，权当锻炼身体。话是这样说，可养羊毕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除了一年四季得赶着上坡吃草，秋天还得四处收集落叶秧秸杆，以备冬天缺草时羊群有东西喂。平时担水、剪羊毛、拉泔水、定期打预防针等，各种活也不轻松。就是一天两趟放羊，来回奔波，对身体也是考验，不用说老年人，就是年轻人也不一定吃得消。

地没了，外出挣钱也不现实，房债再次让老爸觉得放羊是唯一的攒钱途径，于是他更加精心，羊群繁殖得很快，羊群也在不断壮大，需要做的事一样也不曾减少。卖羊的钱老爸一点点攒起来，凑个整数就赶紧还给亲戚，竟然也还上了几笔。

老爸除了年轻时外出给人盖过房子挣钱外，几乎没有给人做过工。可为了攒钱还钱，上了年纪的老爸，居然也成了“打工人”，给人挖坑栽树。那次回家，听村里的嫂子说起，便劝老爸，毕竟年岁不饶人，干重活恐怕身体吃不消，钱的事慢慢还。老爸笑着解释说:“不是为了钱，就是和几个老伙计，在一起干干活说说话，活也不重，干不了几天”，我知道那是他的托辞，要强的他怎么也不会拖着不还，让别人找上门来讨要。

姐和我都是普通的上班族，虽不大富大贵，可也不愿看着父母晚年过得栖遑，提出每月给他们一点生活费，老爸断然拒绝这个提议。总说自己干得动，能挣钱，还给我们算了一笔帐:每月公家给得养老金，年底村里分得钱，自己年轻时当过几十年小队队长，现在大队每年还补发一点钱，再加上平时养羊卖羊的钱……足够他和妈平时花销了。他还说平时吃得穿得都是我们姊妹几个买得多，不用给钱。我知道老爸一辈子倔强惯了，只有他处处事事帮孩子的份，绝不想伸手向孩子要钱，怕给孩子添麻烦。可他忘了，你养我大，我就要养你老。

人一上年纪，觉就少了，老爸每天早上起得很早。早起的老爸扛着镢头，去坡上开垦出好几块荒地，点花生，插红薯，种芝麻……杂七杂八地种了不少农作物。妈经常埋怨老爸，说种了一辈子地，好不容易现在土地流转不用种地了，可老爸倒好，偏偏去开荒种地，连福都不会享，生就是种地的命。老爸说，干干活，权当锻炼身体，何况那些红薯花生秧，正好喂羊，也省得四处扫树叶备草料。可在我看来，种得花生红薯，芝麻换得香油，哪一样不是塞满了我们回程的后备箱。儿女们平时回来买这买那，可父母能给我们的只有他们亲手种出来的东西。也许这些东西不稀罕，只要掏钱随时买得到，但它们总缺少亲情在里边。这也是老爸的倔强，不能平白光让儿女买这买那，能还回去也会让儿女觉得父母不曾老去，依然能为他们撑起一片天地。

星期天回去，家里依旧铁将军把门，老爸照例上坡放羊去了。信步走到坡上，看到平整的地里，各种秧苗生机盎然，在风里在阳光下茁壮成长。放眼望去，满山满坡是绿色盎然的灌木丛，它们虽然长在贫瘠的土地上，却从不忘绽放着生命的活力，一如倔强的老爸，越到老秋，越活得自尊。

【作者简介】：李冬梅，网名坐看云起，文学爱好者，用文字记录生活，用文章抒写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