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深远的路
2018年
第008期
一条深远的路
文/袁国奇
（一）
去亳岭村的时候，我是怀着诸多疑问，甚至把那儿幻想成深山老林，且近乎与世隔绝的地界。那里该是如此，白云生处，寥寥几户人家。枯藤，老树，独木桥。古道，西风，崖壁。
然而，当我透过车窗玻璃，发现我们走在一条曲折的水泥路上。路边楼房林立，便利的交通，一下子颠覆了我的设想。
亳岭村，位于嵊州市南麓，小乌溪江上游，隶属于甘霖镇，境内山青青，水明丽，距市中心大约二十来公里。旖旎风光，与她深厚的文化底蕴，为亳岭村这个古老的村落，添上几许神秘。
（二）
春日的晨曦里，冬寒未尽，原野下了一层薄雾，朦朦胧胧的，我仿佛走进了几百年前的亳林（亳岭的前名）。山间草木苍翠，溪水清澈明丽。面对苍山，我心里有几许凝重，眼前隐现出明穆宗隆庆年间那个初夏的清晨，绯红的朝阳从东山冉冉升起，溪流上站立着一群身着短衫，后脑勺托着一根长长辫子的男人们，他们或手握铁锤，或紧抓撬杠，或抬着石头。汗沿着发丝流下，淡淡的咸味里，承载着他们建设美好家园的愿望。铁锤声声，火星四溅，血滴在溪流里流淌，他们喊着号子，“嗨哟，嗨哟！”正准备把最后一块石头抬上拱桥。岸边或许还有一个女子，提着瓦罐，吆喝着男人们上岸喝茶。
面对450年前的石拱桥，我有诸多话想说，却又无话可说。石拱桥静静地卧在那里，尽显沧桑。风来雨去，黝黑的桥面，被岁月刻上了无数道斑痕。桥洞上的青苔，把一朵卑微的小花插在小桥的古朴、雅致里，算是对修桥人的崇敬。桥下流水，日夜不休地用柔情的话语慰藉着小桥。那时，我仿佛听到修桥者的心事与流水一起流淌。
这座桥，修建于隆庆年间，因此叫隆庆桥，2002年，被市政府列为市级文物保护建筑。
我们这次来，并非是来聆听古桥的心事，而是怀着目的，怀着任务，以公司的名义踏进这个古老的村落，为那些需要帮助的人送去公司资助的物质，并想为他们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哪怕是一声问好，几句安慰的话语。
与我们随行的还有“小罗义工团”。其实，我对于“小罗义工团”并不熟悉，只知是一个罗姓的中年男子组织的义工队伍，我敬重他们，他们走的这条路，深远，值得更多人传承。而我们，则是浙江医药所属子公司――浙江来益生物技术有限公司。
（三）
春日的阳光和煦，柔和。车缓缓驶进村口，这个从建村至如今已有600多年的村落，正在呼吸着新时代的空气。村落里的子民，大多是陈高祖武皇帝（公元557年陈高祖，今浙江长兴人，字兴国，夺取梁朝政权后，建立陈朝）的后裔，从他们的举止言谈里，我感觉不到他们血液里流着的是尊贵的皇室血统，他们老祖宗的血液，经过几十代人的传递，已然淡化，在几经家族衰荣的洗礼后，他们所拥有的只是作为一个中国公民的骄傲。
村口有两棵古樟，遒劲、苍老，枝叶却十分繁密，嫩黄的新叶在向我诉说康熙大帝年间的事。三百年前的今天，村庄定然有一桩重大的喜事，只是我无法从古书里找到。或有人金榜题名，或谁家老年得子，或谁加官进爵。然后有人栽了这两株香樟，一公一母，今人称之为“樟爹樟娘”。樟树经历了许多世事，厄运连连，却依然活的洒脱，不得不说它已有灵气。村中善男信女，每遇子女身体久佳，就点燃香烛，在古樟下祈求儿女“长命富贵，易养成人”，每每也求得平安。这也许是樟树活下去的理由，但我相信，它定然是为信仰活着，为坚强活着，为亳岭人活着。
来到亳岭村党群服务中心，楼房是由原来的小学改建而成，路边的玉兰花半开着。花半开最美，情留白最浓。玉兰花以亳岭人的名义向我们义工们致敬。那一刻，我感觉到作为一名义工的神圣，骄傲，自豪。
我们按村委给予的贫困户名单，逐户给贫困户发放物质。他们很为感激我们，也感恩政府的不离不弃。虽然是低保户，但他们爱国，爱集体的情愫，不因“吃低保”而衰退。
走进那些贫困者的家门，屋内简陋，四壁空空。那些老人皆已过了花甲，甚至已步入了耄耋之年，他们大多有疾病在身。从亳岭村花名册上看，高寿者众多，一千来人口的村庄，九十岁以上的有八人，八十至九十岁的有五十二人。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高寿的村落，不得不相信“樟爹樟娘”庇护着他们。
虽然贫困，但是他们热情，大方，善良。他们骨子里流着皇室的血液，有一种儒雅的风度，又知书达礼。他们用勤劳养活自己，正如他们身后的石山，有着坚硬的脊骨，也不缺我们民族坚苦朴素，勤俭持家的美德。
看着他们蹒跚的脚步，我有几许心酸，当我们把物质搬进他们家门的那一刻，他们呆滞的眼神里，流露出亲人般的友善，他们有的无儿无女，有的一生未娶，能做他们半日的“儿女”，我们有几许欣慰，我感觉义工这条路很深远，但我们必须得有人走下去。
（四）
我参观了亳岭村的文化礼堂，亳岭自古名人辈出。村民们热爱文化，崇尚文明。他们的文化广场，是我至今所看到村级文化最为丰富，最为完整的一个村落。他们把“忠孝、节义、诗书、礼乐、诚信、笃敬、勤俭、谦和”写在家谱上，这是一个不简单的家族。
站在古老的戏台前，我聆听到了村落的心声，以及亳岭人追求美好生活的脚步。人生如一台戏，我们不仅要把生命的精彩唱出来，更重要的，是要把人生的美丽与精彩奉献给我们的社会。
我们离开的时候，我看见有人在古樟下向我们挥手，我的眼角已然有了泪花。
再见吧！亳岭。我相信，义工这条深远的路，我们会继续走下去，我们会走得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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