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麦收:生产队时期的“抢场”
文:汪晓佳
图:来自网络
在城里生活这么多年,夏天,尤其是中午闷热时分,我特别喜欢往西南方向的天空望去。如果那里有一片乌云翻滚、加厚,则说明十有八九要下雨了,准得很。因为,我的农村老家的西南有一座高山,高出的部分有一块巨石耸立其上,村里人都称那山顶叫“大顶子”山。“大顶子出云,不要问神。”人们都这样说。
过去生产队时期,小麦收到场上,赶紧摊开暴晒,然后用木杈反复地翻腾,等到麦芒炸开,麦秸全黄,就可以用牛拉的石磙转圈地来回轧了,麦秆轧得扁平,麦粒子就都落在了下面。
再然后,把扁平的麦秆用杈子挑到一边,把带着麦糠的麦粒聚拢起来,借助风向,男劳力用木锨铲起带着麦粒的糠,潇洒地向着空中撒去,麦糠飘在一旁,麦粒堆成了一堆,灌进笆斗里往事先圈好的芦苇褶子里倾倒。这个流程始终是在人们的喜悦中完成的。因为那褶子里圈起的是满满的希望。
向来夏天多雨。天气就像小孩的脸,说变就变。刚才还是晴空万里,忽听村西南大顶子山上,或者远处的天际传来一声声闷响,举目望去,在电闪雷鸣中,黑白相间的厚厚云朵下,明显地能看见帘子般的雨柱由远而近,无比耀眼。
这时候,打麦场上便开始忙活起来。队长扯着嗓子不停地喊道:“快快,大雨来了,赶紧收麦!”于是,男劳力们,拿木锨的拿木锨,掂扫帚的掂扫帚,恨不得十八般武艺都用上,霎时间,打麦场上就像是在演奏一曲动人心弦的交响乐。
似乎不需分工,人们便主动地担当起了自己拿手的角色:搂麦秸,堆麦秸,扬场,装麦,圈褶子,遮雨布......等到雨柱临近的时候,这里的一切,都已经收拾得利利索索的了。
谁知,有时候这雨柱就像跟人开玩笑似的,到了人的头顶上,反而“光打雷不下雨”,抑或又像假哭的人那样,装模作样地挤出几滴眼泪来,很快破涕为笑。太阳和乌云也保持着一种默契,等乌云散去,太阳也强势地钻了出来炙烤大地。
往往是看看天色还早,还没有回家的社员们,主要是那些男劳力们,很快又把刚才没干完的活计重新拾掇起来:掀雨布,摊糠麦,晒麦秸,扬场,收仓......直到日头西斜或者日落西山,他们才带着一身汗水,一身麦糠,疲倦地向家里走去。
生产队仓库保管员最辛苦。人家走了他不能走,他要一一检查场上的褶子会不会漏雨,收进仓库里的粮食需盖上刻有“公粮”字样的长方形木制大印,还要在仓库的旮旮旯旯撒上“六六六”粉,以防老鼠出没作祟,践踏粮食。保管员甚至连吃饭睡觉都在仓库里。
这样的场景,无不充盈着我的少儿时代。每每想起,历历在目,清晰可见。而这样的场景也只能留在记忆中了,因为农村早就没有了打麦场,取而代之的是机械化收割,高昂着头的收割机在麦田里驶过,一边吐麦粒,一边吐麦糠,一边抛下没有了头颅的麦秆子,流水线作业,省时省力。因为收割麦子的时候,呈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所以也就没有了早先那种“抢场”壮观的景象了。
许多过往的事情渐行渐远,时代前进的脚步声则越来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