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叶子会改变水的味道
文丨曹雪艳
01
十一二岁知茶苦，缘于对那个老人的愧疚。他是我的太姥爷，七十多岁，白眉若雪，长须冉冉，颇有几分仙风道骨。小时候我最迷恋他喝盖碗茶的样子：置茶、冲泡、闻香，品饮。太姥爷捋一把胡须，浅浅地笑，让我看沸腾的水，看那些改变了水的味道的叶子，碧绿，轻歌曼舞。
老人生病那年，妈妈让我去供销社买茶。五块钱，被我偷偷留了一块半，早看上了一件的确良小褂，然后，买了便宜的花茶。到了太姥爷家，我趴在炕沿，小心地盯着太姥爷看：他打开包装，手颤颤地抖，然后使劲伸着鼻子凑上去闻，胡子微微地动。我大气不敢出，直到他说，味道不错。沏茶给他，见他眼角浑浊的泪，我慌得不能自持。太姥爷喝了一口只说苦，便合眼无语。不久，老人驾鹤，剩下的茶叶，我偷偷沏了，尝了一口，果然奇苦。
若干年后，待我品得出龙井的甘醇，铁观音的香高，碧螺春的鲜雅，内心波澜起伏的是一份愧疚，那份年少时故作聪明的愧疚，丝丝缕缕，每每于茶香袅袅，一点点缠绕着我的心。
02
友送我一罐茶，打开便知是大红袍。她说姐果然懂茶。
只笑了笑。随着开水入壶，一些关于大红袍，关于武夷山的回忆,也渐渐生动起来。
老旧的情节，人生若只如初见，一切都那么鲜妍、可人。那是一段友情的似是而非。网络之上，千里之外，声音是温软的，表达是通理的，相处是明媚的，外带，还记挂着，去武夷山也捎一封茶来。只是，永远相信友情，但不要相信友情永远。尤其是成年人的友情，保鲜期还不如大红袍的保质期长久。无缘做朋友，走着走着就散了，就像水冷茶淡，那一片片叶子如何也不能常绿长青。
陌上开花，不属于你的灿烂，终将归于平静。
03
禅茶一味的填词比赛，词牌为《定风波》。
莫道东君只爱花，先将绿意著新芽。嫩色方才明雨露，微苦，山僧月下煮青茶。灯影松窗吹夜语，风渡，一杯消去梦无涯。坐守空灵尘事了，春晓，半壶山水付朝霞。
这是我为数不多的词中较满意的一首，为参加某网站的比赛。交了上去，果然入选。窃喜时，有不同声音泼来,比赛要求小令，我用中调，不合要求。主编却爱惜得紧，坚持让我参评，后，论坛众说纷纭，强调不合要求的，评论词句绮丽的，还有说我走关系的。当时很想站出来争辩几声，或者高姿态，拒绝参赛，到底虚荣，觉得有主编做后盾，只定了心神，拭目以待。后来还是得了奖，奖品是一大盒茶叶。
如今想，得了奖有了浮名又怎样呢？佛家云失既是得，得既是失，那时还是年轻啊，慧根尚浅，参不透镜花看不破水月，明知一切皆是虚幻，却还执著一念！
茶叶一直没有动，后来因为过期，便浸泡晒干，做了枕头。每枕其上，淡淡茶香，像淡淡的负疚，那些越来越破碎的叶子其实教我一个做人的真理：可以有小小的虚荣，但不可以虚伪。
04
有一段时间我特喜欢铁观音，喜欢它的大捭大阖。
一次放得多了，竟是满满的一杯叶子，升腾充塞，大有怒放之意。就着叶子的缝隙喝了一口，苦涩得无以伦比。凡事过犹不及，誓言无法衡量永远的坚贞，盛开保证不了刹那芳华。适度，一直是真理。
我还买椟还珠，一次买铁观音就是因为盒子精致：米色，上善若水几个字，飘逸灵动。拿给领导姐姐，觉得相适，她也说喜欢。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此乃谦下之德也。她说我是在警示她？后来她将一幅“上善若水”悬挂于室。我倒是体会着，确也有谦下之德！犹如茶，慢品方见滋味，日久自有人心。
05
与女儿去茶馆，主人煮十年的普洱给我，三款品过，又泡了三十年的老白茶，大把干的叶子，遇到滚沸的开水，便收敛成小家碧玉，慢煮入口，清爽丰满，干净清甜。
后来便与主人交好，一个脱俗清丽的女子。最喜她的白毫银针，形状似针，白毫密被，色白如银，泡好后，条条挺立，上下交错犹如雨后春笋。已经想象不出若还原为叶子，会是如何的美好，据说鲜叶完全是茶芽。
白毫银针茶汤橙黄，涩口小，有活性，余香绕口，那日虽没喝透，但着实过瘾。后来先生送我狗脑贡茶，我拿去与她分享，到安徽买棒棒茶也给她尝，茶友非友亦友，皆因懂。
疫情期间，她在群里每日分享茶课，我爱惜她是个上进、明亮之人，邀了朋友去听课，收益颇多。自知茶文化博大精深，我等之流不过附风弄雅，但佳茗，在每个人的心中自有不同的美妙感受，一名可名，非常名。
前些天明前福鼎新茶下来，我去喝，一品即大爱。汤色似琥珀，清香如兰，啜饮顿觉清甜醇爽，回味生津，令人心旷神心怡。那日黄昏，两个女人，并不聒噪，只闲闲品茶，那种饱满与快乐，仿佛升华了一种生活，也是茶之亮色所在吧。
06
想起与另一个女子喝茶。几年前，是在济南，我和安姑娘。因缘际会，每年可以有一两个月的时间聚在一起，带着孩子们去日照，到青岛，逛韩国商品店，喝生啤酒，更多的时候，是她做饭，我喝茶。那几年我极其喜欢的一种地方茶，叫日照绿，起初是在一家饭店，服务员端上来的茶杯里是一汪春山绿水，品过，有豆子的香味。后来到茶叶店寻了，不贵，买了一直喝。安姑娘有一天蒸了馒头给我送来，热气腾腾的大馒头，分外馋人，正巧我喝茶喝到腹中空空，于是我倒茶给她，清泉绿茶，然后一块馒头咀嚼，麦香茶香，人间真味留香。
安姑娘说这是最不讲究的人最不讲究的品茶方式。
我们大笑，惊飞了窗台上落着的一只鸟！
07
其实呢，三五朋友，茶馆清饮，是淡泊；瓦屋纸窗，就馒头喝茶，也是精彩。人至中年，茶一直没停，对那些叶子的眷恋也越来越深，梦想着去茶山茶海，与茶叶亲密接触。一片叶子，只有经风历雨，识遍人间真味，才能入水有形，见壶生色，人又何尝不如此？算一算，我也如枝头一片丰盈的叶子，在岁月的汤汤水水中熬煎到了中年，一些茶事唤起的一些记忆，是对生活温暖的注脚。
作者简介
曹雪艳，满族，笔名纫兰、若兰、丹秋，喜欢文学，各种文体都能尝试。早年迷恋诗词歌赋，有诗词作品在各类比赛获奖；近年写散文、小说，散见《北京青年报》《意林 少年》《无锡日报》《唐山劳动日报》《杂文报》等报刊。出版文集《蕙兰芳引》、散文集《情之所钟》。
投稿须知
1.投稿邮箱：yanshanshiwen@163.com。
2.来稿请用word格式排版，并附上作者姓名、个人简介、生活照一张及个人微信号一并打包发送到投稿邮箱。投稿标题：作者+题材+标题。
3.稿件须是网络原创首发作品，文责自负。
4.投稿后一周内未收到回复即另行投往他处。
5.读者赞赏的一半为作者稿费，稿费每月发放一次。不足十元不发，集体创作以及多人作品一次刊发原则上留作平台维护费用。
编委会
顾 问：关仁山 峭 岩 李春雷 杨立元 东篱 王立新 马良 张国印
主 编：曹雪艳
副主编：王翠红
编 辑：
小说与儿童文学：代文静
散文与报告文学：杨晓健 徐小东
现代诗歌：王翠红 王颖春
古体诗词：刘艳琴
评论与文学动态：梁淑艳
燕山诗文
遵化文学爱好者的精神家园
置顶公众号，每日第一时间阅读
长按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