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华荣：端午，祖母的粽子（外一章）
端午，祖母的粽子
（外一章）
佘华荣
又到粽香浓郁时，又到思念满脑时。前几天，有个同事送了一个粽子到办公室，不是三角形，或者常见的四角锥形，而是枕头形。大概是她们几个在嘻嘻哈哈地剥粽子，吃粽子，粽子的清香扑面而来，惹得人垂涎欲滴，馋得我也忙不迭地剥粽子吃了起来。可是那粘粘稠稠的粽子害苦了人，本来牙齿就“岌岌可危”，吃得我龇呀咧嘴，吃相难看死了！虽然“痛苦”，但还是想起小时候对粽子的情有独钟，想起祖母的粽子来。
祖母无疑是包粽子的高手。端午的前几天，她就忙碌起来。先是割回来艾草，束插在门前，还要准备烧一大鼎锅艾叶水，供全家人洗艾叶澡。至今也未明白，洗一次艾叶澡，就禳除毒气，祛瘟祛病，驱邪避祸，平安无事了？祖母在家是绝对的权威，相当于《红楼梦》里的贾母，老佛爷，谁也不敢违拗，只好乖乖就范。做粽子的主料就是糯米，都是自家种的。糯米确有其不同之处，即便在长成谷类时就显出自己的独特性来，比方说颗粒要饱满圆润些，稻穗也显得沉甸甸一些，说“鹤立鸡群”或“大家闺秀”风范毫不为过。包粽子用的是箬叶或箸叶，这叶具有清热止血，解毒消肿的功效，小时候不明就里，认为是多此一举，剥又不好剥，粘粘稠稠，吃一个粽子，满手满脸满嘴都粘粘稠稠的了！
虽然没放其他什么馅料，最多放些绿豆子，但却特别好吃。那粽子大小完全一致，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小巧玲珑，包得特别紧，特别结实，清一色的三角形，“小家碧玉”气质惹人怜爱，不愧为从小裹脚出身的老太太；而且一串或一吊5个，抓起来颇有拎着一串青翠的珍珠玛瑙的自豪和欣喜。到了这天的早晨，当然是企盼已久的，一大鼎锅的粽子经过一夜煮熟，粽香从鼎锅盖子里顽强地溢出来，在几间小屋子里氤氲着，弥漫开来，沁人心脾，嗅一嗅，仿佛比嗅着蔷薇还要香，还要芬芳，还有馥郁，叫人不由得想起有关蔷薇的古诗来，“一夕轻雷落万丝，霁光浮瓦碧参差。有情芍药含春泪，无力蔷薇卧晓枝。”
抓一串粽子，背起书包就往几里开外的学校走去。这粽子就当早餐了，一年之中难得的美味佳肴，自然是边吃边品边走，一个粽子两口，七八个也就十多口，走了不到三分之一的上学路，粽子全到肚里去了。物资匮乏的年代，见啥吃啥，无论什么食材都是胃口大开，喷喷香，比《西游记》里的猪八戒还能吃，何况是粽子呢？但过了几十年后，对各种各样，形状五花八门，馅料奇奇怪怪的粽子却无法提起兴趣来，不说很讨厌，至少熟视无睹，无动于衷，甚至“有眼无珠”！而且在心里只把它当成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节日，似乎可有可无，似有似无了。这不是数典忘祖吗？几十年庸庸碌碌，随波逐流，被庸常的生活搅得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该往何处去了。忽然说端午节诗会，自己才猛然醒悟过来，就像醉了几十年的人忽然清醒了，哦！端午节，不是纪念伟大的爱国主义诗人屈原的吗！三闾大夫在二千四百多年前的五月五日投汨罗江，一腔忠魂，满腹才华，一身冤屈，自此随滔滔江水滚滚而去………
荫家堂：诗会碰撞粽子
距离上一次参加诗歌朗诵活动大概有四十年了。那时血气方刚，风华正茂，初生牛犊不畏虎，诗歌朗诵抑扬顿挫，铿锵有力，也曾有高光时刻，见证过极热烈极疯狂的掌声，不说排山倒海，也是极忠诚的。后来离开学校，就此踏上文化沙漠。不过，王维的沙漠还有“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景观，而我的“沙漠”除了茫茫戈壁，黄沙荒漠什么也没有。因而对诗会极新鲜，极期待，简直神往了。
邵东县杨桥镇荫家堂是闻名遐迩的国家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前临蒸水，后靠凤凰山，是典型的江南民居风格。把“2019邵东县端午诗会”放到道光三年建成的有108间古色古香的古宅，确是别出心裁，策划独具，意义非凡。2016年春夏之交，因久仰其大名而来过一次，那时尚未修缮，正碰上拍摄电影《山那边有座城》。深宅大院也曾看到过，但规模如此宏大，天井如此众多，走廓如此迷宫还是第一次看到。当时内心震撼，叹为观止。据说是申氏兄弟做米生意发家致富之后而建，是邵商之敢为天下先的典型代表。近看几十年邵东之发展，无不有申氏兄弟的影子，吃苦耐劳，敢为人先，锐意创新，工业品市场三次搬迁即为缩影。每一次搬迁，都是财富大爆炸，大膨胀，大聚集，“大泄洪”，与俗话“人搬三次家要穷”完全背道而驰。
若单看白纸黑字的诗句，也生动，也深情，也有一股催人奋进的力量。但总觉得少了一点什么。而通过十多个俊男靓女的倾情朗诵，一下就耳目一新，活力四射，感染着平静东去的蒸水，感染着古老幽深的荫家堂，感染着在场的每个人，不由得死劲地忘情地拍掌喝彩。“两千年的楚天/横亘着一幅悲壮的中国画/一个人走了/一条江泪了……”“……无数的粽粑/抛向江河湖海/泪奔的子民/声声呼唤诗人的忠魂/年复一年/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瑰丽的诗句从朗诵者嘴里吐出，字字珠玑，句句千钧，铿锵雷霆，在荫家堂上空回荡，在人们内心深处震荡，仿佛在抚摸远去的历史沧桑……充满深情，声情并茂地朗诵给诗句插上了翅膀，把两千多年前忧国忧民的屈原还原到身边，还原到汩罗江边，还原到万民抛粽子，划龙舟，流热泪的场景里……
两千多年过去了，人们为什么还如此热烈地敬仰他，祭祀他，怀念他呢？屈原不只是伟大的诗人，还是伟大的爱国主义代表。爱国志士自古以来就是民族的脊梁，民族的精神支柱，民族繁衍不息砥砺前行的巨大力量。若不爱国，岂不是四分五裂，何能成统一的各民族大团结的大家庭呢？何以历经千年而不散呢？所以人们祭奠他，关键是爱国。五千年灿烂文明历史，伟大诗人何其多！但屈原独享此荣誉，让人深思。
每一句高亢的充满深情的，穿透历史，穿透时光，穿透灵魂的朗诵都点燃了我内心的火，叫人热血沸腾，情不自禁，不由得大声背诵起三闾大夫的诗来，“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你也许会想起岳飞的《满江红》来，也会激昂高亢的吟诵起来，“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荫家堂/普通的堂/108间/青砖灰瓦/白檐翘角/天井幽幽/楼阁“吱呀”悠悠/200年，物是人非/前后左右/前进后进/双脚丈量两个世纪的路程/我心幽幽/踩着上釉的泛着淡淡的黄色的阁楼/好像踩着时光悠悠……”端午诗会犹如篝火，犹如春雷，犹如闪电，与粽子碰撞出耀眼的火花照亮了沉寂古老的荫家堂，也给它带去了夏日的火热阳光，如虎添翼，再次浴火重生，凤凰涅槃。
（佘华荣，邵东县农业银行干部。邵东县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