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蔚丨又到了收麦的季节

收麦,对于我这个在农村长大的孩子来说并不陌生。我学会割麦或者说是第一次割麦时,大概是十一二岁。那时还没有分田到户,每年到了三夏大忙季节,学校都要放麦假,让中小学生回家帮大人干农活。由于母亲有病,且要在家看护我不到四岁的小弟,我和两个哥哥便分别被视作半个劳力,在父亲的带领下,在生产队的统一安排下下地割麦。

此时的麦田一片金黄,层层梯田盘岭而上,远远望去,就像一座巨大的麦堆。我们兄弟三个跟着父亲来到麦田,准备下镰割麦。父亲是种庄稼的好手,他给我们示范了一下割麦子的动作和要领,并给我分了三垄麦畦,嘱咐了几句就向前割去。
其它的麦田里都是忙碌的身影。有的社员天一亮就下地开干,趁着凉快儿,已经割了一大半。休息空隙便坐在田埂儿上,吃着自帯的干粮,喝着溶有糖精的井水。等日头上来天气热了,人家已经担上几担麦子卸到打麦场地里晾晒了,中午还能睡个大午觉。像我们正常出来的,没办法,就只能在地里挨晒了。
我学着父亲的样子,挥着镰刀跟了上去。干涩的麦芒扎得浑身疼,镰刀总也不称手,麦茬子留得高低不齐。才干了一小会儿,脸上、脖子里都是汗水,麦芒碰触一下,开始是痒,然后是疼,加上汗水糊住的双眼,一不小心割住了手,鲜血直流。我顾不了许多,随手捏碎了一小块土按到了伤口上,止着了血,生怕被别人看见瞧不起,若无其事的继续割下去。
心里发着狠,忍着痒、忍着疼,猫腰又割了十几镰,身子都快直不起来了。再抬头看看,哪里是麦田的尽头呀?望也望不到边儿,眼见父亲弓着身子已经割了很远,真的是体会到了干农活的艰辛与不易!我平生第一次明白了当农民的父母“面朝黄土背朝天”“黄土里刨食”的含义。

等我割到一半儿的时候,转身看看自己的劳动成果,才有了丝丝成就感。站直腰身,看到两个哥哥也都在忙活着,俨然割麦老手儿,屁股撅得老高,低头弯腰,镰刀飞快,一会儿就把我拉得老远。
我尽管比他们小了几岁,但我天生就有股子倔劲,经常和他们比力气、比胆量。记得有一次和大哥掰手腕,我硬是用两只手把大哥的手腕压到了石桌上。大哥说我耍赖,追着要揍我,我还强此夺理说赢了才是最重要的。今天看到他们超过了我,我的倔劲又上来了:都是爹妈的儿子,凭什么他们能,我就不能?于是,我朝手心里狠狠地吐了口唾沫,握紧镰刀奋起直追。从小我就信奉母亲常说的话:“不吃苦中苦,难得人上人” !
一上午很快就过去了,父亲和哥哥把割好的麦秆儿打成捆儿,然后我们爷仨就背着往打麦场走去,来回好几趟才把割下来的麦子收完。当回到家的时候,已经累得不想吃饭,就想倒头睡去。但母亲还是催着我喝了一碗稀饭,喝着喝着就趴在石桌上睡着了。

把麦子收割完还不算了,要摊在压实的打麦场晾晒,套上牲口拉着碌碡打场,然后扬场堆成堆,留下种子,留夠公粮,然后按工分分麦,很复杂的一套环节。我记得那一年,我们一家六口人分得了五麻袋麦子,大概有六七百斤。
那时候晚上到打麦场看场也是相当有趣的事。一是凉快,二是还能挣工分,更重要的是能听大人们讲故事。其中有一个故事对我启发很大,至今难忘。
听大人们说,这个故事就发生在我们村。一家弟兄两个,老大老实肯干,老二聪明但有些奸猾。一天弟兄二人一块到地里割麦。割了一会儿后,老二就耍起了小聪明,对老大说:“哥,咱们今天都不允许抬扛,谁抬扛,谁把麦子割完。”老大听后满口答应。又过了一会儿,老二借口到田边解手,结果刚到田边就慌慌张张跑了回来,喘着粗气比划着对正割麦的哥哥说:“不得了了,地边有条蛇,有筛子那么粗,有筷子那么长。”老大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骗鬼呀,世上哪有这种蛇?”老二嘿嘿一笑:“哥,你抬扛了,你把麦割完吧。”

听了这个故事,大家都哈哈一笑。而我一直在深思: 兄弟同心,其利断金。靠耍小聪明,有可能占一时便宜,但绝对成不了大气候。果不其然,据说后来老大靠踏实肯干,承包了几百亩荒田种果树,在改革开放初期就成了乡里的第一个万元户。而老二却一事无成,差点娶不上媳妇。做人还是要做像老大那样的人。
想想那个年代真好。所以提起儿时岁月,才最“乡”思啊!
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富民政策的落实,农村小型收割机已悄然兴起,走家过户替人家收割麦子。条件好点的人家,请了这种洋玩意儿,原本一天弄不完的麦田,小四轮一开动,十几分钟搞定,这效率羡慕死受苦受累的庄稼人。
现在,再回到我的家乡,已经全面实现机械化,春耕、夏种、秋收,老乡们站在田间地头,指挥一下司机就好了,只干些晾晒,入库等扫尾工作。
可惜啊,还有谁还会记得割麦子这门儿技术活儿呢?

作 者 简 介
作者简介:付蔚,洛阳新安人,大学文化。现任义煤集团宣传部副部长、新闻中心副主任、《义马煤矿志》主编,全煤系统企业文化专家组成员。爱好文学,擅长诗歌散文。曾有多篇企业文化专业文章、散文、诗歌等散见于报纸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