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除了自己，没有谁是谁的退路

作者：徐俊霞

公众号：齐鲁海风

母亲向我抱怨：你弟半年都不给我打一次电话，难道等我和你爸躺在棺材里，他才打电话吗？

我哭笑不得：小弟小学没毕业就休学了，你和我爸满打满算养了他十二年，何必对他要求那么高？

小弟读到小学五年级，就不肯去上学。当时我已经读高中，我和父亲都不同意，劝他好歹读到初中毕业，要不将来会后悔的。可是家里人都没能拗得过小弟。

他脑瓜笨，在学习上不开窍，各门功课考试经常不及格，在班里倒数。班主任老师上门家访，非常纳闷：都是一个妈的孩子，怎么差别那么大？

这位老师教过我们姐弟三个，我和大弟在读书方面的资质还不错。

龙生九子，各不相同。

小弟从读一年级开始，就没有用过新课本，都是借上一届同学的旧课本。读书上学的先天资源被哥哥姐姐占用了。

小弟休学后，愿意去学一门手艺，父亲送他到街上的一家木作厂学木工。家里人千宠百爱的老疙瘩就这样过早地步入了社会。

小弟在木作厂干了三年，县里征兵，父亲征询他的意见，送他去参军。小弟在政审、体检中一路绿灯，最后关头却被人冒名顶替了。

那段时间，小弟的心情很差，应征入伍不成，木作厂也回不去了，接下来能去哪儿呢？

家里的日子不宽裕，再说五大三粗的小伙子在家里闲着也不是那么回事，听说表哥在天津做家具挺赚钱，小弟便跟着表哥去了天津一家家具厂打工。家具厂生产桌椅，那活很脏，干一天下来，衣服都没了颜色，洗都洗不出来。

小弟在天津那两年，隔几个月就往家里汇款。我们姐弟三个上班后，除了小弟给父母交过工资，我和大弟都没有交过工资。

由于和表哥脾性合不来，小弟在天津待不下去了。那会儿，我大学毕业刚参加工作，18岁的小弟来到我身边。

除了第一份工作是我陪着他到劳务市场找的，其余的工作都是他自己慢慢找的。小弟在我身边待了好几年，做过洗车工，服务生，保安，送水工……

三四线城市的经济不发达，薪资水平低，小弟做得又是没有技术含量的工作，每个月的工资都不高，仅够维持温饱。

小弟天生是个闲不住的人，辞掉上一份工作，下一份工作落实不了，他会难过得偷偷掉眼泪。

到了适婚年龄，小弟自己谈了两个女朋友，都没成。父母担心他错过最佳结婚年龄，在老家给他介绍了一个女朋友。

一年后，小弟回老家结婚。为了让父母帮忙带孩子，小弟三年抱俩，接连生了两个女儿。由于小女儿早生了几年，被计生部门罚了一笔巨款。

老婆懒，孩子小，由于家庭的拖累，小弟只好蜗在老家务农。四口之家只有他一个壮劳力，播种、浇水、施肥、打药、收割，一个人忙得团团转。他农忙时忙活庄稼，农闲时打打零工。

那几年，我每次回家探亲，小弟总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身上没有一点活力。

受他自身文化和知识的局限，在城市里闯荡多年的小弟还是太天真了，他以为老家是他的退路，父母永远能为他兜底，最后才发现梦想和现实相差太远。

再加上老婆和老妈气场不和，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夹心饼干的日子不好过。

在城市里见识过广阔天地的人怎么甘心在农村日出而耕日落而息的劳作里埋没下去？

等小女儿上了幼儿园，小弟再次走出家乡，去了北京谋生。他应聘到一家商贸公司先是做装卸工，出卖体力，后学车考驾照，做了物流司机，总算有一技傍身。

做了北漂的小弟，虽然月薪不算顶尖水平，但公司解决食宿，福利待遇还不错。手头刚有点积蓄，买房便提上了日程。

两个女儿大了，老婆嫌住得不宽敞，小弟四处看房，乡镇上的商品房相不中，最终在县城按揭了一套两居室，背上了二十年的债务。

也许直到此时，小弟才明白这世上除了自己，没有谁能做谁的退路。供房子，养孩子，已过而立之年的小弟像蜗牛一样一步一步向着目标迈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