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将女人
楼下不远的街道十字西北角新开了一家餐馆,主营户县面食。我打算抽时间去尝尝看面味道咋样。
那天中午,我忙完工作已经12:20了,懒得做饭,就去那里吃面。
新开的店面,里面收拾得干净雅致:两边摆放的单桌,可供四个人围坐;中间的是像火锅店一样的方桌,可以招待八个人。
店面不小,顾客不少。我报了自己的饭,就在靠墙临街的一处安坐下来等餐,顺便四下打量。
来这里进餐的,多是上班族,不愿意吃灶上饭的,就过来了。像我这样单独的人不多,多是三五结伙而来,来吃饭就找大桌子坐上,凉菜手擀面地往上整。
——店铺里一片热气腾腾的景象。
就在我翻看手机新闻,其他人都在各自扎堆儿闲聊的时候,一溜儿进来四个女的。粗声大气的呼喊声,直接碾压了店里的喧哗和热闹:“老板,都有啥面?”
那声音,粗壮得像是一个农民工师傅在干吼《一壶老酒》,底气十足,浑厚里带着点儿沉闷。
面店里好像忽然给人打了一针镇静剂,突然安静下来。大家都纷纷抬头转身,把目光投向发声的几个人。
四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走在头里的,是个矮壮的剪发头,穿个阔大的女仔裤,墨黑运动衫;两只手插在裤兜里,走路是大不咧咧的外八字,跟留小平头的拆迁队包工头打扮差不多。
“姐们儿,走,过走坐那个大桌子上。”她一摆头,后边几个跟着她鱼贯而行。
第二个是个身材不错的披肩发,走路脚底下“噶噔噔噔”脆响。估计长筒靴底下的铁钉质量不错,跟光亮的室内陆板砖碰撞起来,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
第三个是个穿着大红风衣的中年贵妇,艳俗的衣服色调,遮掩了衣服质量的华贵,那应该是货真价实的牌子货。在穿衣服上,敢穿大红色的,要么很自信,要么很愚蠢。这个人吧,应该属于二者之间徘徊不定的:暴发户老婆的自信里,透出着没格调的蠢笨。
——她走过一张大桌子旁边时,在一个戴眼镜刚才还在讲荤段子的大板牙男子肩上使劲拍了一下:“王哥,也来吃饭啊?”
王哥好像被她猛一掌给拍灵醒了,探出那两个大板牙,喜滋滋地连声说,“嗯嗯,跟哥儿几个吃个饭。”
大板牙好像八辈子没见过女人,一双猥琐的眼光死死地粘在了大红风衣身上。
最后一个压阵脚的,是个运动装,运动鞋,周身拾掇的蛮利索的。她把身子一横,生生切断了大板牙的目光,然后鄙夷地一斜眼,昂起头径直而去。
她们四个走到一张大桌子跟前,拉动沉重的凳子,弄出“叮哩咣当”的一阵响动,这才稳当坐下来。
面馆里恢复了刚才的喧闹。
但是,四个女人的高声谈论,在喧闹声里就像鹤立鸡群一般,她们的放肆和笑闹,彻底压倒了其他桌子。
她们在热烈谈论刚才麻将桌上的趣闻。——原来,她们刚从麻将桌上下来。
“妹子,还是羡慕你。自己打麻将,老公每天接送。幸福的跟啥一样的!”运动服跟披肩发说。
“那他还能弄啥嘛,”披肩发一摔头发,“他不接,有的是人接。”
“我家那个死货,见人打个牌就气得呼呼的。每次回家都打架。——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咱咋就跟了个这货呢?”运动服显然很受委屈。
牛仔裤一直闷着头发呆,猛然一拍桌子,把大家伙儿吓一大跳。
“你个傻蛋,光知道碰,能把自己给碰死了。把我弄的背的,坐你下家,一胡不开。一上午输了四千多。”牛仔裤看似大大咧咧,输了钱也像给人剜了肉似的,嘴唇都打哆嗦。
“光叫你赢?”披肩发一拍她厚实的脊背,“这身体,看扛不住啥了。再说了,你输了还有人给你底垫呢。——嗨嗨,看,你伙儿在外面等着呢,是不是来给你底垫的?”
果然,玻璃窗外面一个年龄至少大她们十岁的男的,在外边路上过来过去地转悠,也不进来吃饭,也不离开。
“管他呢,那就是个神经病。”牛仔裤扭头看了一眼,“整天跟在屁股后面,像个苍蝇。”
“苍蝇?”运动服羡慕地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要是给钱,我也想有个这样的苍蝇。”
“真的?”大红衣服急忙插嘴,“我把我的给你批发一个。”
“君子不夺人之爱。”披肩发跟运动服互相一挤眼睛,母鸡一样的“嘎嘎嘎”笑起来。饭店里的空气猛烈抖动起来。
……
没有水性杨花的底子却有着水性杨花的性子的四个麻将女人,就这么口无遮拦地高声谈论着,语气里满是骄傲。
旁边听到的人,有挠头苦笑的,有瞪眼叹气的;有把眉毛皱成“八”字的,有把嘴撇成“入”字的;年龄大的怒而尖起两颊,年龄轻的笑而托着两腮。我就像在看戏,丰富多彩,表情各异。
她们很快地吃完饭,继续回去战斗去了……
那天的饭味道究竟咋样我还真没记住,不过这几个麻将女人倒是给我留下深刻印象。要不然,我现在咋能写出来呢?
(作者简介:陈启,陕西西安人。乒乓球初级爱好者,写作初级爱好者。散文《吃麦饭》入编《2019年中考冲刺卷陕西语文专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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