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于竹林 | 第196天 / 四六文摘

看

张

图

让

心

静

下

来

一

小师父说，自己彻底吹不了空调，对吹风扇都无所谓了。

想当初，和小师父一个房间，他恨不能空调一直低温才好，如今竟也吹不了了。

我问，为什么这么突然？

小师父说，去年睡在空调下吹，伤到了身体。

寮房八个人，地狭逼仄，高低床。靠空调的上铺，人躺在床铺，就像紧贴着空调。

每每安居前，一年一次的换寮房，无论抽签还是被划分安排，即便打着修道人随遇而安的旗帜，床铺是否是空调下的位置，都成了换寮房时每位师父心揪起来格外关注的大事，换寮房动荡不安的气氛，一度延续到寮房调换结束。

当年初来乍到，被安排在空调对面的位置，空调的风呼呼吹到床铺，拔凉拔凉，又没有带够足够的保暖用品。人生地不熟，忙碌到根本没空出去购买一条毯子。高温潮湿不适应，气候水土不服，还有开始一个月在太阳底下所谓的威仪训练。房间里的空调低温，房间外的高温，冷热交替中，等一个月的威仪训练结束，毫无意外的病了。咳嗽不止，晚上咳嗽吵醒同寮房的师父，同房看不过去，陪同到医院，检查已经咳出肺炎，还高烧。才从山上下来，在山上寺院没有单费的我，足足花费上千块的医药费，对我来说当时几近“倾家荡产”才终于病好。

小师父说，彻底吹不了空调。

旁边师父说，难怪经常看到你午休的时候各处晃悠，还在禅堂的凳子上看到过你，还想，你怎么没去午休。

去年，寮房内不安，午休同样在空屋子的凳子上和衣而卧。

高强度的用脑时光，每日的早起，晚上不一定的早睡，午休又这样将就，疲惫不已，能体验小师父那种午休时，安静的一所寺院，却无处可去的无奈。

封闭寺院半年来，无论出入楼道，整栋楼的安静，还是放慢脚步可以晃悠悠从楼梯间慢腾腾走过，或者房间里独自一人发呆，突然就有种不真实的恍然。这样的时光像是一个意外，没想到还有这样一段安静不拥挤而且独处的时光。似乎以前过于人多嘈杂过于拥堵，忽然被补偿了这样一段安静的时光。或者说我和小师父一样，都过于辛苦，终于被馈赠了这样长短不定又十分短暂的时光。

每日有空院子里晃悠一圈，都觉得幸福无比，看看几年都不曾细细看过的苍山，观察院子里的风吹草动，叫一声那只白色卧地一团的猫咪，它再回答我一声喵。或者在佛前认真的点一盏酥油灯，在空荡荡的香炉上三支香。或者从大门口经过，听到门外对面楼层，有人高喊，麻将被搓得山响，打一堆事不关己的妄想。

师父们一起上殿诵经，一整天不说话，不觉得孤单，也从未有一定要交流说点什么的欲望，日子单纯的只剩下按部就班。

二

读到武则天的一首诗：

“明朝游上苑，火速报春知，

花须连夜发，莫待晓风吹。”

据说是因武则天登基后第二年，朝廷中意图谋反的大臣，联合起来策划谋反之事，时值腊月，数九寒天，这些大臣们却邀请武则天前往坐落在落叶的神都苑赏花，并宣称神都苑里百花盛放。武则天深知正是飘雪凛冽万物凋零之际，哪里来的百花盛放，但这样一场宴请迫于形势，却又非去不可。据说这首诗就因此一挥而就。

出人意料的是，奇迹竟然真的出现了，第二天凌晨，神都苑遍布鲜花，姹紫嫣红，非常壮观。武则天在群臣簇拥下走进神都苑，众人都被这百花盛放的景象震撼。

一夜之前，原本冬日的衰败景象竟然就扭转成为如此盛况，群臣议论纷纷，莫非是武则天真的有神力可以召唤驱使鬼神？又或者众神均认她的皇帝身份为她助力。

但经此之后，谋反之事却不平而平，也经此事奠定了武则天称帝一展帝王宏图的基础。

猜测是，或许有人投诚，一夜之间种了花，或者武则天本身在神都苑做了手脚展示自己的威慑力。但真相如何无从考究。

忽然就想起佛桌开花的典故：

朝阳升起之前，庙前山门外凝满露珠的春亭里，跪着一个人：“师父，请原谅我。”

他是某城风流的浪子，20年前曾是庙里的小沙弥，极得方丈宠爱，方丈将毕生所学全数教授，希望他能成为出色的佛门弟子。他却在一夜之间动了凡心，偷下山去，五光十色的尘世遮住了他的眼目，从此花街柳巷，他只管放浪形骇。

夜夜都是春，却夜夜不是春，20年后的一个深夜，他陡然惊醒，窗外月色如洗，澄明清澈地洒在他的掌心，他忽然深自忏悔，披衣而起，快马加鞭赶往寺里。

“师父，你肯饶恕我，再收我做弟子吗？”

方丈深深厌恶他的行为，只是摇头。“不，你罪过深重，必坠阿鼻地狱，要想佛祖饶恕，除非——”方丈信手一指供桌，“连桌子也会开花。”

浪子失望地离开了。

第二天早上，方丈踏进佛堂的时候，惊呆了：一夜间，佛桌上开满了大簇大簇的花朵，红的，白的，每一朵都芳香逼人，佛堂里一丝风也没有，那些盛开的花朵却籁籁急摇，仿佛是焦急的召唤。

方丈在瞬间大彻大悟。叫人连忙下山寻找浪子，却已经来不及了，心灰意冷的浪子重新又坠入他原本的荒唐生活。而佛桌上开出的那些花朵，只开放了短短的一天。

是夜，方丈圆寂，临终遗言：

这世上，没有什么歧途不可以回头，没有什么错误不可以改正。一个真心向善的念头，是最罕有的奇迹，好像佛桌上开出的花朵。而让奇迹陨灭的，不是错误，是一颗冰冷的、不肯相信的心。

……

第196天，我说：

假若白色代表善法，

黑色代表恶法，

假若一个一直行善的人

偶尔为一次恶，

就像一张白纸的墨点般明显

假若一个一直为恶的人

偶尔为一次善

就像一张黑色纸上的白点

也同样明显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者不少

就怕游走在两边的边缘自以为是

……

— 部分图片作公益分享，若有侵权联删 —

— 更多内容查看历史发布—

写于竹林 | 第196天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