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间隙里的军人们：再激烈的战争也会有片刻的宁静

图1

1948年辽沈战役开始之前，东北野战军2纵队5师13团的营以上干部在四平集中学习。会议结束时，8个营职干部中就有人提出：“要打仗了，咱们照张像吧，看看打完了仗谁掉队（牺牲）？”大家嘻嘻哈哈应合着：“好么好么，照一张就照一张，这次战役大得很，说不定真有人掉队哩！”说着，他们随便选了个木楼梯的拐角，或站或靠，留下了这张合影。

73年前的这些营职干部们的装束，除了帽子外，其穿戴各不相同：有的穿着皮鞋，有的穿着单鞋；有的穿深色上衣，有的穿浅色上衣；有的扎武装带，有的连风纪扣也没有系。他们表情坦然，姿态随意，神情里透出与马上就要打响的那场大战极不相称的平和，当他们说出“打完仗看看谁掉队”这句让人惊心动魄的话时，他们的脸上带着微笑，似乎根本不是在议论自己的生死。战役结束，八人中果然有一个人“掉了队”，这就是站在最后面的年青英俊的一营长牛学俭。之后，前排右侧背手站着的一营教导员毛蔼亭牺牲于朝鲜战场上。

图2

1948年，东北野战军9纵司令部驻在辽宁省北镇县一户地主家的大宅院里。北镇号称“小塞北”，是个令人向往的富庶之地，地主一家听说民主联军开过来了，早携家带口跑到了锦州城里，这座宽敞的大宅子成了空房，正好做了9纵的司令部。部队白天休整训练，晚饭后有一段休闲娱乐时间，机要科的军人或下棋或看书或听留声机，各找各的乐趣。一天傍晚，宣传干事拿来了照相机，说：“大家往一起坐坐，咱们照张相吧！”于是散在院落四周的人们把地主家的八仙桌抬过来，还特意找块桌布铺上，然后像往常一样开始玩耍，没有人注意按下快门的那一瞬间。于是，一个十分真实的战前娱乐场面被记录下来。从照片上看，干部们的衣着整齐划一，绑腿打得一丝不苟，坐在砖垛上的那位军官手里捧着本杂志《东北文艺》。

图3

衡宝战役结束后，136师隆重召开英模表彰大会。会议开了三天，伙食一直很好，用丰盛的饭菜招待各路功臣。大会结束时搞了一次会餐，有酒有肉，还有炖得烂烂的大鱼头及水果和瓜子。会餐完毕，战士们走出伙房，每人手里抓着一把瓜子边走边嗑。这时正巧有人手拿相机路过这里，见他们笑得开心，就把他们胡乱往一块拢了拢，即按下了快门。因为他们大多数人都不是正式的英模代表，而且又是在休息娱乐的时候，所以着装很不整齐，有的穿着衬衣，有的敞着领口，有的戴着大盖帽，有的戴着解放帽，更多的人戴着浅色的便帽。这种用白布制成的便帽在当时的湖南市面上十分流行，年青人都喜欢戴，就连部队年青的军官们也放着现成的军帽不戴，自己花钱买来这种小帽。7月的湖南天气炎热，戴这种帽子的确比戴军帽凉爽得多。虽然这一刻他们都在开心地笑着，但并不说明战争已远离他们，吃过这顿饭不久，136师就开进湘西剿匪去了，在潮湿多雨的湘西林区，3个月的剿匪战打得很苦。

图4

1950年初春的上海嘉定县的一家照相馆，从华美的布景和精致的道具来看，这家照相馆规模不小。当时，身为第9兵团27军卫生部军药科助理员的邵义方（左）和他的战友小王、军医小严（右一）趁着空闲，想去照张像留作到上海的纪念，房东的孩子听说要去照相，说什么也要跟着去，于是邵义方他们就带了小男孩一起去了。照相的时候，三位军人都选择了潇洒的吸烟姿势，严军医更时髦，不但嘴里叼了烟斗，还把裹着红绸的盒子炮挎在身前。请注意他们头上的薄棉军帽和他们脚上沾着泥污的黑球鞋（那里的道路很泥泞吗？），因为此后不久朝鲜战争打响，棉衣供应不足，入朝作战的27军士兵大都是穿着这样单薄的军服趴在零下30度的冰天雪地里阻击敌人的。1950年11月，也就是拍下这张照片半年后，27军入朝作战尚不足月，美军飞机炸毁了严军医所在的营包扎所，严军医和包扎所的全体同志壮烈殉国。这张英俊的年青容颜，是严军医留给这世界的最后一面吗？这是一张多么自然传神的照片啊！

图5

1951年春季的一天，16军某部在石德线上集结，准备入朝参战。为了鼓舞士气，华北军区文工团来部队慰问演出。舞台已用红布布置完毕，两边大树上还贴了标语。演出开始前，16军政治部主任范阳春有一番讲话，照片是文工团员们拍下的，他们按照自己的喜好选择了一个有趣的镜头：观看演出的军人们很随便地坐在自己的背包上前仰后合，还有人在嗑瓜子或抽烟。此时朝鲜战争已开战半年多，对战局的惨烈，战士们早有耳闻，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悠闲平静地看完这场演出。

图6

这是一个欢乐的军民鱼水情的场面。照片上的志愿军军官正和朝鲜妇女们进行一次即兴联欢。志愿军同志带来了一台留声机，刚一打开，喜爱歌舞的朝鲜妇女马上围过来听、欢快地舞起来，引来一片笑声。不过这张照片的重点不在放留声机的志愿军军官身上，而是他身后的两个朝鲜男孩，还有旁边那些笑着的朝鲜妇女。男孩身上穿着志愿军军服，朝鲜妇女脚上也穿着志愿军的大皮靴。这张照片摄于1952年，朝鲜战争已打了快两年，朝鲜国土早已满目疮痍，无家可归无衣无食者随处可见。朝鲜男人都上了战场，家中老小处境凄惨。朝鲜的冬天是十分严酷的，没有足够的粮食和衣物只能是死路一条。幸亏志愿军部队开过来了，老百姓就去部队驻地讨吃的要穿的，志愿军成了一些无法生存的朝鲜家庭惟一的依靠。眼见朝鲜老乡生活如此悲惨，志愿军官兵无不动容，即使在后勤供给无比艰难的一、二、三次战役中，志愿军各部队乃至每个人都自觉地从自己的活命口粮中挤出粮食和衣物周济这些贫困人家。

照片选自“老照片数字资源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