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玩易经5：占筮为什么只用龟壳而不用鳖壳？

第473篇原创，本文约2179字，阅读需要5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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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朝时通行的易叫做《连山易》，商朝通行的易叫做《归藏易》，周朝通行的易叫做《周易》，这是汉儒郑玄的说法，唐代孔颖达又背书“此为真品，准确”，于是成了官方说法，流传至今。

郑玄说：“《连山》就像山上出云，连连不绝；《归藏》就像万物藏于其中；《周易》就像易道无所不包，无所不备。”听起来，巍巍乎高山也，但依然没有解释为啥叫连山，归藏，周易，和上一篇的清代秀才犯同一个毛病：就词论词，等于没说。

实际“连山”古写为历山，历山是神农氏的号。“易”字在上古通“演”，郑康成曾经说过：“推易天地人三元之术。”这里的“推易”就是“推演”的意思。所以《连山易》就等于“历山易”等于“神农氏推演之术”。

推演的是什么？推演的是天文。上古有个职业叫做“畴人”，猛一听很容易听成“愁人”。世代家传天文历法之术的人叫做畴人。司马迁在《史记 ·天官书》里记载：

“幽、厉之后，周室微，陪臣执政，史不记时，君不告朔，故畴人子弟分散，或在诸夏，或在夷狄……。”

说明畴人就是玩天文的。

那为什么天文学世家要用“畴人”这个名称呢？“畴”是田地分为一格格的样子，代指田界，也代指耕地。把田地分为一格格是需要测量技术的，所以畴人要掌握几何测量技术。古代耕地极其依靠天时，所以畴人又必须要掌握天文历法，按照节气指导农时。所以神农氏要想种好地，不精通天文历法是不行滴。

因此《连山易》实际是神农氏推演天文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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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归藏易》呢？我们说这个之前，要先说一下上古时代的文字使用规则。上古时代文字不多，要用极少的文字表达万事万物，就需要通假字。据学者何新的资料显示，甲骨卜辞中的假借字约占70%，周金文的情况也差不多。所以读上古文献的时候，要有充分的联想力，因为你看到的字可能表达的并不是这个字的意思，只要发音相同甚至类似，就可以是别的意思。

就像春秋末期的越王勾践剑一样，剑上的铭文是“越王鸠（勾）浅（践）自作用剑”，八个字里就有两个字是通假字，春秋末期的文字相比三皇五帝时期已经大大丰富了，依然还有25%的字需要使用通假字。

所以民国章太炎说，训诂学要想学好，不能先从字形下手，应该先从声音下手。为什么呢？汉代的郑玄说，古书流传的时候，先都是口传，然后才写到帛书竹简上。加上古时候文字混乱，所以同一个发音的文字会有很多不同字形的文字去表示，如果从字形上入手去训诂，就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了。

所以《归藏易》的“归”字通“龟”，“藏”通“策”、“葬”，乌龟的身上有类似九宫格的花纹，《洛书》则是地理之书（具体原因比较复杂，在天乙遁甲式研讨班里讲过，此处不再赘述）。

《归藏易》就是“龟策”之易，“龟藏”之易。《史记·龟策列传》中记载：“闻夏殷欲卜者，乃取蓍龟，已则弃去之，以为龟藏则不灵，蓍久则不神。至周室之卜官，常宝藏蓍龟……。”这段话里的“龟藏”是相对“蓍久”说的，意思是夏朝和商朝的卜官认为，乌龟壳放置收藏的久了，就不灵了。而周朝的卜官反而常常收藏很多龟壳和蓍草，根据不同的事情，选取不同大小的龟壳，认为这样最灵验。

《左传》僖公十五年：“龟，像也。筮，数也。物生而后有像，像而后有滋（增），滋而后有数。”可见龟策就是读像，读所藏之龟的像。

读取龟壳被灼烧后的裂纹之像的占卜之书以及地理之书。那么为什么用龟壳占卜呢？你可以数一下，中华草龟的龟壳一共是十五个甲片，正好与洛书九宫横、竖、斜相加的数字相同，这是古人认为龟可通灵的重要原因。而不是乌龟长寿，话说鳖也长寿，为什么不用鳖壳呢？

洛书九宫格，将横竖斜三个宫位的数字相加都等于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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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周易》呢？司马光说：“周者，复也。复者，返也。返复其道曰周。”通俗点说，把一个地方环包起来叫做围，沿着这个包围圈一圈圈的转叫做周。我们现在还在用的词，周而复始和周长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孔颖达在《周易正义》里说：“《周易》以纯乾为首，乾为天，天能周匝与四时，故名《易》为《周易》也。”而“周”通“筹”，“易”通“演”，《周易》就是“筹演”，是周而复始的用筹进行推演的意思。

周字在甲骨文中的演变

那么总结一下：

• 《连山易》是神农氏推演天文之书；

• 《归藏易》是夏商时代观像占卜和地理之书；

• 《周易》是周代及以后用蓍草筹测占卜推演之书；

《周易》用筹，就必然要使用到数，所以出现了“大衍之数”，“衍”通“演”通“易”，大衍之数就是大易之数，大衍之数为55，已经比《归藏易》使用的数15又多了很多，运算势必也更复杂，所以《周易》必然要讲数和数理的运行。

至此，像、理、数三者的关系全部明了。《三易》是层层递进的关系，是不断进化的关系，《周易》用数占把《连山易》的天文占和《归藏易》的观像占、地理占全部囊括进去，《连山易》和《归藏易》并没有失传，而是融合进了《周易》。

以这种眼光去看后世的占卜术，京房所创立的六爻纳甲筮法，以及三国管辂的占卜方法，其实是数占的范畴。邵康节和陈抟发现“河图”而复兴的皇极数和紫薇术其实是天文占的范畴。其他的观相术手相书风水术则属于观相占卜和地理占卜的范畴。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三易》在商周之际交融在一起，又在后来的2000多年里慢慢演化分开，化成了无数神乎其神的占卜技术，就像璀璨的星辰散落在华夏大地。由此可见，《易》并不是原始的巫术性占筮技术，而是一种具有很高的思辨形态的梳理与精密的天文学测算体系。

因此，《易》变得无所不包，其大无外，其小无内，是为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