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迪:《兰亭序》之疑

一九七四年十月,俞平伯得到几本新印的《兰亭序》,临摹了几张寄给叶圣陶,并在信中说:“前时辩论《兰亭》真伪,未曾关心,近觉其后半议论,良有可疑,尊意如何?”

叶圣陶接信当日就回复说:“兄谓《兰亭序》后半议论良有可疑,弟亦云然。以常理揣之,为纪游兼为同游诸人之诗作序,如《临河叙》已够,何必有后段之大发感慨。惟《临河叙》如确是羲之原作,且无遗漏,则《兰亭帖》必非羲之之书,即此一点,已可断定。”俞平伯回信说:“王作《临河》《兰亭》两序,问题固难猝解,以私意揣之《兰亭》或乘兴挥洒,而《临河叙》乃定本欤,其删定之意或即如我侪所云云欤。”(《暮年上娱:叶圣陶俞平伯通信集》,花山文艺出版社,2002年1月)

俞平伯信中提到“前时辩论《兰亭》真伪”,指的是郭沫若一九六五年五月发表《从王谢墓志的出土论到<兰亭序>的真伪》,由此引发一场关于《兰亭序》真伪的大讨论,争论文章结集为《兰亭论辨》,一九七三年由文物出版社出版。当年争论的焦点主要在于《兰亭序》是不是王羲之的笔迹,但郭沫若发难文同时认为《兰亭序》这篇文章根本就不是王羲之写的,而“是在《临河序》的基础上加以删改、移易、扩大而成”。

钱锺书《管锥编》中提及《兰亭序》,关注点在于《文选》为何不收此文,但认为王羲之写此文“真率萧闲,不事琢磨,寥寥短篇,词意重沓”。而施蛰存更是给这篇名文下了十二字评语:“七拼八凑,语无伦次,不知所云。”施蛰存的文章就叫《批<兰亭序>》(收在《文艺百话》,华师大出版社,1994年4月),写于一九九○年。说的是二十多年前有个语文老师向他请教,《兰亭序》上半篇容易懂,下半篇难懂。于是施蛰存给她逐句分析,从“向之所欣”开始,发现文章完全没有逻辑,充满了自相矛盾,既然“修短随化,终期于尽”,我们就不明白后面一句“岂不痛哉”痛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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