浠蕲事2：“不存在”

这几年回老家，新学了一句浠水话：不存在！

第一次听说“不存在”是在我姑爷（姑父）的口中。

儿子初三毕业那年，适逢外甥女高中毕业，高考上线。暑假，我带儿子回老家小住几天。就住在朱店中学后面的孔家塝我妹妹家里。

一天早上，我正在楼上看闲书，小外甥女上来说：“大舅，姑爹来了。”我赶紧带儿子下楼去迎。姑爷家在新南家寨过去，靠近铜锣山的李家塆（其实有一半人家自称是细陈个塆），平时开一台神牛，经常跑朱店这条线。每次路过孔家塝，他都要来看望一下我母亲——姑爷讲究老礼性，爷爷奶奶在时，他敬岳父母；爷爷奶奶走后，他敬长兄嫂；我父亲去世后，我母亲作为长嫂一直享受着“长”辈的待遇。

其实我姑爷已经六十多岁了，也做爷爷了，更是我的长辈。我却没去拜望他。带着儿子下楼后，叫儿子给姑爹鞠躬行礼。我一个劲地向姑爷赔不是：回来两天了，都没去看望您，您却先过来了，真说不过去！

姑爷大手一挥：莫说那个话，那都不存在！你们都是远脚客，回来一趟不容易，么可能面面俱到。

第二次是听同学G说的。

那天我突然造访G同学的工作单位，他大为吃惊：因为此前我们很多年没有联系，当天也没有提前打招呼，是突然袭击的。意外归意外，G同学显得格外高兴，一个劲地跟办公室同事介绍说：这是我同学，N多年冇见面。

差不多介绍完所有同事了，G很抱歉地对同事们说：我得先走了，剩下的活儿大家辛苦一下，担待着点啊！

其实那天是星期五，下班可以提前，并没多少活儿要求人帮忙的。但是同事们还是提醒他——

“今天星期五，可是你去接老婆的日子哟！”

G同学在县城上班，他老婆在滨江开发区工作，平时各自住单位宿舍，周末G开车去接老婆，一起回黄石新家。他们在黄石买了房子。

我事先知道G同学每个周五要接老婆的，并未打算久留，见个面聊个天就OK了。G不干， 拉着我直奔“三味鱼港”，吃地道的浠水鱼圆子，还要来一箱啤酒，说每人六瓶，吃饱喝足！

我怕他喝酒不能开车，耽误接老婆的事情。G同学说：不存在！几十年的老同学见面哪能不喝酒！老婆可以打车回家。

第三次是大年初一在塆里跑年时，听到好多乡亲说的。

刘塆的风俗是大年初一要满塆跑，按照辈分一家家地拜年恭喜。平时塆里没多少人住，大年初一都在家的话就有四五十户了。如果每家寒暄三分钟的话，早上八点出门，跑到最后几家就得十点半了，可能会影响他家远路客人的来访了。因此很多时候，到了门口，听一通炮仗响，即恭贺几句，马上去赶下一家了！很多程序省了，打个照面，图个热闹，意味着新的一年一切从新开始，意思到了就行。

但是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丝丝歉疚的。所以跑年的时候，祝贺一番之后忍不住还是得向人家多说一句：听到炮子响了，就知道你今年要行时发财了哈！......塆大人多，家家要去照应一下，实在对不住、对不住、对不住哈！

大家心照不宣：过年就是果个事儿，热闹一哈子。没么事对不住，不存在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