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长提单批注, 竟不清楚自己的责任?...赶紧读读这本书！
提单作为海上运输中最重要的单证，也是货物买卖得以结汇的主要依据。提单内记载的货物状况直接影响着贸易是否顺利履行，托运人是否完成装货义务，货物是否安全抵达卸货港被收货人接受，船舶承运人是否承担货损货差的责任，承运人是否可以向承租人寻求补偿等问题。提单的批注影响着提单作为运输合同证明的有关各方的责任和义务。
关键词：提单 批注 承运人 补偿
- 序言-
自从《1924年海牙规则》问世以来，围着着提单内容出现了无数的案例。其中最具有争议的一项是提单上记载的货物内容。通常情况下，货物在装上船舶之后，船长根据货物的状况作出批注。然而，由于船长通常会被视为船东的代表，是船东利益的体现，代替船东签发提单确认收到货物的重量，价值和状况。无论运费是否支付，船东必须受到船长在提单上关于货物状况描述的约束。【1】除非船长签发明显错误的提单，例如，提单格式不正确，运费无需支付，或运费由其他第三方支付等措辞，船长所签发的提单一旦转让给善意的合法持有人，船长关于货物的描述将可能转化为对抗船东的结论性证据。【2】通常情况下，托运人或其代理人将货物运送到码头或装船后，船长或大副将会为此签发货物收到的收货单，即大副收据（Mater’s Receipt），然后托运人或其代理人在适当的提单格式上填写货物的细节、托运人、收货人和其他相关货物信息。在所有货物装船后，由船上船长或承运人授权的代理人(可能是期租承租人或其代理)签字签发给托运人提单，若签发有大副收据的话，一般是由大副收据换取提单。在石油贸易中，由于油船装载时间较短，现在的船长往往很少见到正本提单。【3】
- 船长签发提单的义务 -
《国际安全管理规则》要求公司应当在其管理体系（SMS）内确定船长在保障船舶、货物、人员安全和保护环境方绝对的权利。《1995年英国商船法》第四部分（Safety：Safety and Health on ships）第85条第3款就罗列17项船长的职责，其中第2项就是装载、记录在船的货物。【4】《中国海上交通安全法》第37条，船长承担着指挥和管理船舶的义务。在《中国海商法》第36条赋予了船长在船上有限行使的准司法权，维护船舶正常运营，保障船舶安全。《中国海商法》第72条规定：提单由载货船舶的船长签发的，视为代表承运人签发。在航次租船合同运输的情况下，签发提单的人还包括代表船东角色的承运人、船长或承运人的代理人。 【5】在定期租船合同下，由于船舶层层分租，租船合同链上会涉及不同身份的人，例如，定期承租人，航次承租人等，导致提单的关系较为复杂。通常要求船长或承运人代理人签发无损于租船合同的“呈上”的提单。【6】然而，在UCP600（跟单信用证统一惯例）第19条要求在装船提单上明确表明承运人的名称，船长或具名的代理人的身份。这要求提单的签发人明确注明承运人的身份，如果是代理人签发的，也须注明委托人的身份或名称。这一惯例被法院认作是判断提单性质的主要参考依据。【7】
- 提单内容 -
1.提单作为承运人与托运人之间的合同证明，通常包含大量的“空格”以待填写与货物相关的内容，其中包括特定货物和航次的细节内容，这些一般是由了解装货情况的托运人或其代理人进行填写。在托运人填写提单的责任范畴内通常包括如下内容：(i)托运人，收货人和通知方；(ii)货物的数量和描述，包括任何包装或集装箱的标志和性质或件数；(iii)船名，装货港和目的港。在租船合同中，通常都会默示在托运人的认知范围内所呈上的提单中详细列明的货物状况的细节是真实准确的，至少提单不能包含已经知道不正确的货物描述。【8】然而现实中，在没有明示条款下，这种默示目前存在还存在争议，在The Nogar Marin[1988] 1 Lloyd’s Rep. 412案的判决中，法官认为关于大副收据，这种正确性的保证是不能强加在承租人身上。 【9】尤其是最近上诉法院的案例更是明确了在船长有机会检查货物表面状况时，不存在这种默示义务。【10】
2.在《海牙规则》和《海牙维斯比规则》第3条对提单记载的内容作出了明确规定：【11】
3.承运人、船长或承运人的代理人在收到货物由其照管后，经托运人的请求，应向托运人签发提单，其上载明：
( a )与开始装货前由托运人书面提供者相同的、为辨认货物所需的主要标志，如果这项标志是以印戳或其他方式清楚地标示在不带包装的货物上，或在装有该货物的箱子或包装上，该项标志通常应保持清晰可认，直至航次完成。
( b )由托运人书面提供的包数或件数，或数量，或重量。
( c )货物的表面状况。
但是，如果承运人、船长或承运人的代理人有合理依据怀疑任何标志、包件数、数量或重量不能正确代表实际收到的货物，或无适当方法进行核对，便不必将其在提单上加以记载或注明。
4.此种提单，应作为承运人按照第 3 款 （ a )、（ b ) 和（ & )项所述收到该提单中所载货物的初步证据。
5.通常，托运人将货物交给承运人时就应该了解货物装船的状况，很难说托运人会依赖提单内的批注遭受损失。提单在托运人手中，仅作为货物的收据而已，是已装船货物的表面证据。【12】 承运人可以援引其它相反的证据推翻提单内记载的事项。货物运输的目的是托运人将货物通过承运人的船舶运输到目的港交给收货人，以换取支付货价。提单作为货物的物权凭证，通过背书或交出将提单代表的货物转让给收货人。按照《1992年货物运输法》第4条规定，就会变成结论性证据。【13】 承运人要想抗辩提单受让人的货物索赔，将会承担极其严重的举证责任。 【14】除非托运人或被背书人知道存在误述和涉嫌欺诈，船东向无辜的第三方或提单转让人抗辩提单内货物状况的陈述一般不会成功。 【15】另外，除非背书人参与，否则托运人知情和欺诈是不会影响被背书人的权益。【16】
6.需要注意的是，如果在提单内船长已经就货物的重量作出了否定性描述，托运人或被背书人就不能声称依赖结论性证据条款，相应地承运人也不再受到这种结论性条款的约束了。【17】
- 提单批注的责任 -
在提单货物的索赔中，争议最大的是货物或包装的表面状况。不像《海牙规则》第3条a或b项，c项的内容不是由托运人提供的，而是由承运人或船长实际检查后对装船货物的表面状况作出的陈述。在The David Agmashenebeli [2003] 1 Lloyd’s Rep. 92 (Comm Ct)案，法官对船长批注货物状况的职责进行了阐述：船长应该根据当时背景下所有可能的情况，对货物的表面状况做出自己的判断。如果有怀疑，可以要求船东协助征求专家的意见，但判断的责任仍然在于船长本身。船长没有咨询专家意见做出的判断并不能作为批评的依据。法院并不要求船长能够达到专家一样的知识水平，不需要更专业的知识或更丰富的经验。只需作为合理谨慎的船长善意做出真实客观的判断，即其他合理谨慎称职的船长一般都不认为是疏忽或过错的行为。在The Saga Explorer（2013) 1 L loyd’s Rep 401案，法官也认为，船长的基本义务是对装船时货物表面状况善意/合理地(honestly and reasonably)做出自己的判断。在该案是钢材索赔的案例，船长在对货物表面状况有怀疑时，可以求助或参考船东互保协会检验员的意见或报告。从这两个案例可以看出，对船长记载货物状况的行为要求可以基于两个标准加以判断：善意和合理，即，是一个合格的、具有良好观察力的船长所作的合理判断（a reasonable judgment of a reasonably competent and observant master）。
在2021年1月28日，上诉法院对提单批注再次作出了判决，对提单内关于托运人的批注和承运人检查货物的责任进行了分析：Noble Chartering Inc v Priminds Shipping Hong Kong Co Ltd（Tai Prize）[2021] EWCA Civ 87。【18】该案涉及中国平安财产保险公司，华泰保险广州分公司和东凌粮油有限公司。虽然承运人给出专家意见，但广东省高级人民法院（二审）认为，承运人没有给出大豆热损和霉变具体的原因，也没有提供证明货物受损是由于货物自身原因或含水量过高所导致的证据，因此无法推翻南沙检验检疫局作出的“验残证书”内关于货物发热和霉变的货物最终状况报告。【19】承运人向货物收货人赔偿了1225吨大豆货价、运费和保险费及利息损失大约626万元人民币。然后承运人根据Inter-Club协议向期租承租人NOBLE CHARTERING INC要求分摊。Noble同意分摊后，再根据航次租船合同向Priminds Shipping Hong Kong Co Ltd提起仲裁寻求补偿。该案于2021年1月经英国上诉法院审议，认为承运人本可以提出（其实已经提出）Article IV, Rule 2(m)下固定缺陷的索赔，但是很惋惜船东在广州法院败诉（隐秘的政治倾向性）。【20】 然而，法院对提单批注作出了澄清：1. 通常托运人在拟待签署的提单上关于货物表面状况良好（apparent good order and condition of the cargo）的描述不构成其对货物状况的陈述。2. 递交这种清洁提单，仅仅是托运人一厢情愿希望得到信用证下用于结汇的清洁提单，是一种邀请船长或承运人通过检查相信托运人批注的正确性，但按照《海牙规则》或《海牙维斯比规则》第3条，船长或承运人如果对任何货物的标志、包件数、数量或重量的正确性有任何怀疑合理，或有适当方法进行核对，则应当在提单上加以记载或注明，甚至拒绝签字。船长或承运人对提单的正确性有最终的责任（ultimate responsibility）。3. 因为船长或承运人是货物现场的监督者，最有机会了解货物实际装船情况发现问题所在，提交拟待签署的提单并不能默示托运人对货物实际情况的保证。4. 默示这种保证有悖于《海牙规则》或《海牙维斯比规则》的责任分配体系。5. 即使提交的提单有货物状况的误述，根据The Nogar Marin [1988] 1 Lloyd's Rep 412案，船长疏忽没有检查，打断了因果关系链（chain of causation），承运人无法就自己错误要求补偿。船长对货物外观的检查本是《规则》要求的义务，承运人补偿权仅在船长无法通过适当的方法合理发现货物缺陷的时候才会产生。因此，承运人要求承租人或托运人补偿失败。
- 承运人的对策 -
从Tai Prize案可以看出，船长或承运人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去检查货物装船情况，船长对货物的情况有任何怀疑，就应该拒绝签字。如果船长疏忽没有检查，就会面临The Nogar Marin案中无法主张补偿的情况。及时接收托运人的保函签发清洁提单，还会面临欺诈的风险，导致保函无效得不到执行的尴尬局面。 【21】但是在货物状况无法合理识别或确认的情况下，选择保函不失为一项明智的选择。【22】
由此可见，船长对装船货物作出批注的责任对于承运人来说至关重要，可以说生死攸关，请各位在船船长，或者船舶公司培训人员或主管人员，一定要引以为戒，切实重视起来，防止由于疏忽或错误批注带来无穷无尽的索赔和不必要的损失。
作者：曲霄 魏长庚
参考文献：
1.Halsbury’s Laws of England: Shipping and maritime Law( Vol 93 2017) Para 431
2.《1992年货物运输法》第4条。
3.The Sagona [1984] 1 Lloyd’s Rep. 194.
4.Part IV Section 85(3)(b) of the Merchant Shipping Act 1995
5.Gencon 1994 第10条。
6.NYPE1946 第8条；NYPE1993 第30条；Asbatankvoy第20条；Baltime form第9条；Shelltime 4第13条。
7.The Starsin [2004] 1 A.C. 715.
8.Nolisement (Owners) v Bunge & Born [1917] 1 K.B. 160；The Boukadoura [1989] 1 Lloyd’s Rep. 393
9.The Nogar Marin [1988] 1 Lloyd’s Rep. 412.
10.Noble Chartering Inc v Priminds Shipping Hongkong Co Ltd, the “Tai Prize” [2021] EWCA Civ 87.
11.第3条英文原文：After receiving the goods into his charge the carrier or the master or agent of the carrier shall, on demand of the shipper, issue to the shipper a bill of lading showing among other things:
(a) The leading marks necessary for identification of the goods as the same are furnished in writing by the shipper before the loading of such goods starts, provided such marks are stamped or otherwise shown clearly upon the goods if uncovered, or on the cases or coverings in which such goods are contained, in such a manner as should ordinarily remain legible until the end of the voyage.
(b) Either the number of packages or pieces, or the quantity, or weight, as the case may be, as furnished in writing by the shipper.
(c) The apparent order and condition of the goods.
Provided that no carrier, master or agent of the carrier shall be bound to state or show in the bill of lading any marks, number, quantity, or weight which he has reasonable ground for suspecting not accurately to represent the goods actually received, or which he has had no reasonable means of checking.
第4条英文原文：Such a bill of lading shall be evidence of the receipt by the carrier of the goods as therein described in accordance with paragraph 3 ( a), (b) and (c).
12. Scrutton on Charter parties and Bills of Lading：Article 72, 8-005,8-006.
13.Representations in bills of lading. 提单的记载事项
4. A bill of lading which –一份提单，当其
(a) represents goods to have been shipped on board a vessel or to have been received for shipment on board a vessel; and（a）记载了已装船或已收妥待运的货物；并
(b) has been signed by the master of the vessel or by a person who was not the master but had the express, implied or apparent authority of the carrier to sign bills of lading, 业经船长签署，或虽经非船长但已由承运人以明示，默示或明显方式授权的人签署，
shall, in favour of a person who has become the lawful holder of the bill, be conclusive evidence against the carrier of the shipment of the goods or, as the case may be, of their receipt for shipment. 则该提单，为保护合法提单持有人的利益，对承运人构成货已装船，或视具体情况，货已收妥待运的最终证据。
14. Aikens《提单》[M]. 魏长庚、李皓、纪贵智译. 北京, 法律出版社 2020(第二版) 第4.43段。
15. Pyman v Burt (1884) C. & E. 207
16.Evans v James Webster & Bros. Ltd. (1928) 32 Ll. L. Rep. 218
17.The Mata K [1998] 2 Lloyd’s Rep. 614
18.该案的案例介绍，请参考郑睿老师在“航运界”公众号文章https://mp.weixin.qq.com/s/VoDGMXsQkhkHXfC2m5pApQ
19.广州植之元油脂实业有限公司与台新海运有限公司海上、通海水域货物运输合同纠纷二审民事判决书（2014）粤高法民四终字第174号
20.Tai Prize [2021] EWCA Civ 87, Para.15
21.Brown Jenkinson v. Percy Dalton [1957] 2 Lloyd’s Rep.1.
22.杨良宜, 提单即其他付运单证 [M]. 大连：大连海事大学出版社, 2016:第六章，第5节：以保函换取清洁提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