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座回顾|孙郁:再谈先锋派转向

2020年11月12日上午,由复旦大学中文系、复旦大学左翼文艺研究中心主办的“植芳讲座”第三十二讲举行。本次讲座采取线上视频会议形式,由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孙郁教授主讲,题目为“再谈先锋派转向”。郜元宝教授主持讲座。

讲座回顾

孙郁教授首先解释了选择以“再谈先锋派转向”为题的原因与他的个人经历有关。1980年代中期前后,他曾是一名狂热的先锋派文学的鼓噪者,与很多先锋派作家有过接触。此后兴趣转移,未再跟进,但多年来发现这些作家都有所变化,其中之一,就是他们的趣味都不约而同,纷纷转向京派或“新京派”。这一点,引起了同样长期关注京派和新京派文学的孙郁教授的思考。

先锋派文学的缘起与1980年代中国文化的整体转型有很大关系。先锋派文学最初是一个政治话语,是以一种前卫方式作为表达自我的出口,试图颠覆当时本质主义、半意识形态与半道德化的话语体系。先锋派作家的出现令当时的批评家为之一振,引起了批评界的广泛注意。李陀认为中国真正的先锋派文学应从朦胧诗开始。孙郁教授接着还提到阿城对先锋派的看法,后者认为上世纪20、30年代西方先锋前卫的东西在中国已经很流行,只是后来被遮蔽了。朦胧诗、先锋派文学都受到了翻译作品的影响,或者说都受到民国和1950年代初一些翻译作品的影响。孙宇教授还指出,汪曾祺也认为先锋文学在民国时期业已出现。在孙郁教授这里,先锋派是一个广义的概念。他认为1980年代出现的先锋派与朦胧诗并非全新的文学样式,而是对被中断的现代传统的一种自觉或不自觉的衔接。所以,应该在一个更长的文学史和艺术史的脉络中来讨论先锋派。

接着,孙郁教授以余华等作家作品为例,阐明先锋派文学的特点。首先,先锋派文学具有一种反逻辑性的隐喻,它在迷宫式的世界里靠着幻想展开叙述;其次,先锋派作家在形式上有一种大胆探索,往往走向内心的私密性话语。但余华、格非等作家发生鲜明的创作转向与调整之后,作品风格大变。比如格非的《望春风》放弃了撕裂的、空幻的、无逻辑的叙述,回归沈从文和汪曾祺的那种审美精神,尤其是在这部小说中时常可以看到汪曾祺和废名的一种比较,所以在保留先锋派形式感的同时,又吸取了更多京派文学的经验。

李洱的《应物兄》是先锋派作家转向的一个有趣标本。李洱的转向区别于格非,他始终保持着先锋派的形式试验。李洱没有如格非那样大踏步地转向,以至于向汪曾祺、《金瓶梅》和《红楼梦》致敬,但李洱在小说中表现出一个京派学人才有的知识趣味。但孙郁教授也之初,京派小说的叙述是有主题的,《应物兄》却是一种缺少主题的叙述,是一种众声喧哗的变调式叙述,把京派那种逻辑化、典雅高贵、带有“信”的东西颠破掉,而以一种怀疑的、非典雅的、嘲讽的方式来处理知识和存在这样一个难题。李洱的写作在打入京派传统以后,抑制了京派传统那种鲁迅所不喜欢的伪态的、外饰的东西,因此李洱是带着一种很顽固的先锋派的背景进入到京派传统。孙郁教授强调,早期先锋派还不具备将各种学问、思想、声音放入作品这种能力,但从李洱开始,在他们的这种自我调试和转向过程中,已经开始处理自己先前不能处理的难题,向更高处开始攀援。李洱的写作在趣味上越来越带有京派意趣,将现代主义的泼墨融入其间,在有些地方与废名有相似性。相比废名和钱钟书,李洱的姿态又更为复杂,将不同的经验引入作品,形而下的信息也搬到雅言之中。周作人和汪曾祺对古代知识的运用是自然地流出的,李洱则带有明显设计的痕迹。应该说,李洱是带着一种悲天悯人的精神进入自己的小说世界。

先锋派作家常常是时代思想的引领者和探索者。虽然他们有时满身创伤,也充满挫折感和失败感,但他们的努力为文学的生长带来了一股生气。先锋派的转向,在京派的余韵里依然保持了先锋的品质,由私密性话语转向敞开性话语,由精英化转向世俗化。这两种转化给文学带来更加立体化的多义景观,审美上呈现出中外互动和古今融合的态势。总之,在单值的价值判断受挫之后,多维的审美空间和更加带有个体生命质感的表达,就成为一些真正具有探索精神的先锋派作家共同的追求目标。

整理者:刘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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