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新军编练经过

我是湖北应城人，辛亥前，18 岁时（1908 年)，在湖北新军第二十一标当兵。那时营中经常流传着革命竟人在各地起义的消息，我们营中也有秘密的革命组织经常活动。我当了几年兵,对湖北编练新军的经过，略知一二。

有新必有旧，先从旧军说起：光绪中期，旧军中的绿营及巡防营等，腐败已极，各级长育以虚额私吞军饷，当兵的多兼营小本生意，每月到应卯（点名）时，只是为了领饷而已，即或操练，也是应付。平时长官斜披军衣，提鸟笼、坐茶馆，饱食终日，无所用心。当兵的三五成群，出人妓院，闯闹戏班，打人骂人，已成家常便饭；抢劫杀人.名曰“打牙祭”，根本谈不上军风纪，老百姓恨之入骨。张之洞督鄂之初，查知积弊如此之深，万难改练，除非淘旧，始能练新。张之洞当机立断，除裁撤绿营外，于光绪二十三年奏请将马队 7700 余名，分五年裁域，以裁减旧军之饷项，作为编练新军之经费。但为了防止兵变，安定军心，张之洞决定裁散不裁整，裁兵不裁官，果然官兵怀德畏威，未有异动，保证了地方的安宁。

旧军的伙食，每天的柴米油盐。都是向当地商人临时购买，从未有一月以上的存储量。购买时，商人哄抬市价，欺骗采购人员，而军方拖欠尾数，欺压南人，双方经常争吵。旧军之中，也订有营规，如发现当官的不守军纪，轻则记过，撒去翎顶或罚以薪饷，重则革职，永不叙用。士兵犯了普规，轻者鞭打几十军棍，重者执耳游普后，驱逐出昔。旧军中军官的成份，大都行伍出身，识字者不过百分之二三；至于士兵，大半是游手好闲之徒，不识字、不明理，朝被某营开除，普往另背补名，习以为常。开口便说：当兵吃粮我有一份。旧社会流传的“好男不当兵”，即从此而来。

清光绪二十一年（1895 年)，张之洞由两江总督调回湖北，带来步、马、炮 3 苕，名曰“护军”；聘德、日籍军育负责训练，军制亦参仿褥、日情况制订《当时称为洋枪兵)，官兵多为江浙籍人，也有两湖籍旅居江苏者充当。

光绪二十五年继续增编 1 营，共成护军前后工程4 营；二十六年改编为步队左右旗各 4 营,又马炮工程各 1 营:二十八年增募护军前锋队 4 普,二十九年又增 4 营，总共约有 20 晋之兵力。

三十年，设苕务处，统一军令、军政、军法、军需等，不使各营各自为政。此后即改称湖北常备军，扩充为两镇，第一镇由张彪任统领，第二镇由黎元洪任统领。因有许多项目不合新军之规定、故称其为“混合体”。其制服与普规,给养，完全与旧军相同；到光绪三十一年，始改变制服。至于给养，始终未改变；其普规在辛亥武昌首义前夕方废止。

新旧军混合体的军械，多已改为后膛枪炮，张之洞除向广东借回步枪 2000 支、7.5 公分克虏伯炮 28门,分发各营操练外，又向德日两国均购有武器,因枪炮之式样不同,操法各异，托枪上肩时，也有左肩右肩之分。

新旧混合体军队邻的较高一级的军官，多半来自旧军行伍出身中优秀之人留用，中级军宫多来自将弁学堂，下级军官是在随营学堂中挑选的。士兵由各县募招，或就地补充，士兵中多为身家清白，略识文字，可读诵《目兵须知》、《步兵操法》和《枪炮问答》等。

光绪三十一年冬，陆军部奏准全国编练新军三十六个镇（镇相当于师)。按当时情况，湖北新军应成立两个镇，即第八镇与第十一镇，但因军械饷项—时难以筹备，故先成立一镇一协。

张之洞奉到廷谕，于光绪三十二年春，着手改编，将原湖北的两个镇合编为陆军第八镇和陆军第二十一混成协，原来打算在直统四年将二十一协扩编为镇，后因武昌首义而告终。

新军改编后；张之洞以张彪任第八镇统制；黎元洪任第二十一混成协统领。按规定，第二十一混成协与第八镇应各自独立主政，但张之洞为使军令统一，以湖广总督名义令，命张彪节制二十一混成协：再加以张彪刚愎自用，目中无人，张、黎之间不睦，从此而生。

新军之番号，不再冠以“湖北”二字，而是陆军第几镇、几协、几标、几謇、几队、几排。新军的武器，除野炮外，山炮，步马枪及子弹、全由汉阳兵工厂自造。光绪三十四年，在安徽太湖秋操时，湖北军队之枪，全部是新式的毛瑟枪。

新军之制服，官兵头带遮阳元顶帽，视季节之变化，有单棉之分。军衣除有布呢之分外，军官正面为4 个口袋，土兵则为两个口袋，足穿皮鞋或皮靴，晴热天气兼有穿布鞋的。

新军之薪饷：正兵每月 4 两 2 钱，各军种完全一样，每月初一，派人点名发饷，不准有迟发和克扣侵吞等事。至于给养因初饮改编。尚未脱离旧军之习气，仍是临时向商人购买,但规定现钱现货，不准抬价与拖欠。另外、新军中尚有干粮(饼干)、干菜(大头菜）的储存, 存量一般可供官兵三个月的用量，以备急需。

新军中的上级军官， 大部分为新军中提升的。如第十六混成协统领邓承援等。张之洞对新军中的中下级军官安置，一般采用日本或德国的留学生，也有湖北武备学堂或将升学堂的毕业生。如统借官中的蓝天蔚（留日)、管带育中的萧安国（留德）等。

士兵中之成份，也逐渐有所改变，凡士兵死亡、请假、开除后有空额时，一律不准就地招募，必须在指定地区会同县知事办理募招，如三十二标算兵之区，指定在黄州府各县，募兵时，由该标派出的军富，会同县知事出告示，并令各团总选送身家情白，读书识字的青年报名，经过考核，方能录取；这样，游手好闲之徒，就无法混人。

新军中。由于军官与士兵之成份改变，各种秘密革命团体在军中逐渐形成，排满情绪，与日俱增。张之洞督鄂期间，文武学堂之借办，新军之编练，均为张之洞一手经办，辛亥武昌首义时的领导人，大多为张所培养出来的学生。

首义夜晚，发给各标背官兵和学生军的武器，均为汉阳兵工厂制造，储存在楚望台军械库中的枪械弹药，也是汉阳兵工厂制造的。首义时，我们这一标正驻扎在汉阳的龙灯堤，听到枪声一响，立即投入了攻占汉阳兵工厂和护卫兵工厂的任务。这个兵工厂所生产的枪械弹药，对阳夏之战及义军的继续扩编（由原来的1个师，扩编为 8 个师）起了决定性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