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早6点半”杯第三届中国精美诗文大奖赛王喜玲作品
小 姨
王喜玲（河南）
小姨是母亲的堂妹，大我几岁，我们两个村子同一个大队，她去学校正好路过我们家，于是我们就一起去上学。 那时候，因家里都穷，小姨家姊妹多，小姨到了该上学的年龄就被耽搁了。十岁了才被小姥姥勉强同意上一年级，小姥姥说：”学会写认自己的名字就行了，女孩子家上个啥。”于是小姨就赶上和我一起上了一年级。
那时候我们村子里没有学校。一二年级共两个班，都要到离村二里地的林场去上学。几间房子掩映在路旁高大的杨树林里，又低矮又简陋。那就是我们的教室。
从村子里去学校，要走一条二里长的南北路，对五六岁的我来说有点力不从心，幸亏有小姨和我一班，省去父母不少麻烦。上学放学，我走累了小姨就不容分说蹲下背我一段，我趴在小姨的背上，双手绕过她的肩膀扣到脖子上，走几步小姨就把我往上串一下，说：“你想勒死我呀！”。走一段背一段，轻轻松松的就到了。于是我把上学或放学的路上当成了一种少有的享受。
那时候是大集体，麦子很稀，有的麦地里套种豌豆，豌豆和小麦就像树和藤，豌豆秧缠着麦秆向上攀登，撕扯不清。豌豆秧子茂密的地方，能把麦子缠倒一大片，影响小麦的产量。小满不到，麦子还在灌浆的时候，挨着根部的豌豆角就有老的了。豌豆角从下到上成熟不一致，下面的成熟了，上面的还在开花，紫色的或白色的小花被豌豆秧子带着串出麦田的上空张望着远处的风景。早熟的豌豆角可以接济一下青黄不接的日子。
那时候的人因为饥饿，并不以偷为耻辱，常常躲过瞧庄稼的人的眼睛，顺便带回家点什么，贴补一下饿得前胸贴后背的胃那天，小姨早早就喊我上学，我奶奶说：“咋去恁早呀？”小姨说：“走着玩着，她太沉了，累了光让我背着。”
出了村子，小姨说：“快点走，趁这会儿没人，咱去地里偷豌豆角去，再不吃就老了。昨天麦花就偷了，她还给我一把呢，可好吃了！”
“我害怕！”我皱着眉头说。
“傻瓜，又不让你偷，你站地头给我瞧着人，一有人你就喊一声，我摘了咱俩吃。”
我忐忑不安地答应了。
于是，到了套种豌豆角的麦地头，小姨就像猫一样弓着身子直奔那片昂着头的豌豆秧子去了。
一会儿便摘了满满两口袋，跑出来了。她一边看村头，一边把豌豆角掏我口袋里说，“这都给你，我再去摘，你可瞧着人，有人来了你吭一声，自己赶紧走哈！”
“小姨你别去了，我害怕，咱俩分着吃吧！”
小姨伸手刮了一下我的鼻子说：“胆小鬼，看着人哈！”
说完就又跑地里去了。
我看一眼村头，路上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小姨刚摘的豌豆角真的大部分都老了，皮子太硬已经咽不下，只能剥着吃，剥开一个吃完又剥。太好吃了，那一排整齐的豌豆粒，青翠欲滴，珠圆玉润，看着就让人流口水。那时候，大多数人家吃不饱，有这豌豆吃，不亚于现在的美味佳肴。
我只顾享受这人间美味，忘记了自己的任务，一个高大的人影从天而降，我根本没来得及吭一声就被抓住了。
所幸的是，大队长没有抓到小姨，小姨一听到动静就从另一头逃跑了，队长只看到一个弯腰逃跑的背影，不知道是谁。
大队长问我那个人是谁，我一声不吭。他就押着我来到学校。预备铃响了，两个班的学生都被老师喊出来站到教室外面，男生一排，女生一排，小姨也在队伍里。
我的被俘小姨肯定惴惴不安，她不敢看我，我站在大队长的跟前惊恐地流眼泪。偷偷地瞄了小姨一眼，她正看着远方。
那一刻，我只恨为啥不天塌地陷，哪怕从我脚下裂开一条缝，把我漏下去也行啊！我不敢看任何人，双手捂着上衣的两个口袋，口袋里装着两口袋豌豆角。
大队长说：“都把自己的布袋子翻过来，免得我动手，翻出来豌豆角的都和她站一起。”
大家都悉悉索索地翻，还真有几个翻出来豌豆角的同学，三个男生，两个女生，可是没有小姨。
于是，有了同伴，我就感觉不再孤单，也不在祈求天崩地裂，也没有了找个地缝钻进去的耻辱感，站在他们的队伍里，我是最小的，我等着听大队长如何发落我们这些饥饿的孩子。
队长拿着官腔说：“你们这是犯法，啊！看你们年龄小，啊！就不往公社送了，不过，得惩罚你们，啊！咋惩罚呢？我看这样好啦，啊！谁偷的，谁吃了”
“哈哈哈哈！”两个班的所有学生和老师全部笑了。已经有同学开始剥豌豆吃。我心想，难道这就是惩罚，这样惩罚谁不想偷啊！
大队长没有笑，接着说：“都笑啥呀？你们没听错，不过，不能剥皮，要连皮一起吃。”
没有人再笑，偷豌豆的有的同学面面相觑，没偷的都看着我们几个，场面立刻静下来。
“都吃啊！别看了，啊！快吃，谁偷的谁吃完，连皮一起吃，渣都不能吐出来，都咽下去。”大队长恶狠狠地说。
我开始嘤嘤地哭出声来，那老了的豌豆角皮子是没法咽下去的，而且我最小，我兜里的豌豆角最多，满满两大兜子。两个班的学生同学都同情的看着我，我更加无助了，吓得大哭。
大队长说：“我知道你的豌豆角不是你偷的，说出来就没你的事了，”
我正揉着眼哭，忽然听到我小姨的声音：“是我，是我偷的。”
我睁眼一看，小姨已经从她的队伍里昂首挺胸地站出来，像一个英雄一样来到我面前，她揽住我的肩膀把我的脸贴到她身上轻轻的拍两下，说，“别怕，来，把豌豆角掏给我！”
我挣扎着不给，小姨硬把我的手拿开，掏走了所有的豌豆角，把我推到没偷豌豆的队伍里。
我看着小姨，我的眼泪流到脸上，下巴上然后滴落到衣服上，我也像小姨一样站直了身子。
小姨面无惧色，当着队长，老师和所有同学的面，平静的说：“是我偷的，没她的事。”
队长说：“那你连皮一起吃了吧！”
“你吃个试试，你能吃我们都吃！” 小姨说。
队长生气了，说：“你偷的，你咋叫我吃，我又没偷。”
“你敢说你没偷过？你发个誓，前天还有个人看见你回家的时候口袋里鼓鼓的呢！”小姨真是胆大包天，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
老师喊着小姨的名字让她住口。
可是，队长已经愤怒了。气急败坏滴说：“谁看见的，你说谁看见的，要有证据，你这是血口喷人！啊！小小年纪，反了，反了，这样的学生不能要，明天我要开大会处理她，你这是诬陷，诬陷！大家进班去吧！”
队长一脸愤怒。两个班的老师都过来求情，好说歹说才把队长弄走了，走时用学校的抹布包走了小姨偷的豌豆角。留下话，让小姨的家长明天在大会上检讨。
放学了，小姨依然背我走，我趴在她背上，不说话，她也不说话。到家了，小姨说，这是我最后一次背你了，以后自己照顾自己，下雨了让你爹去接你。我恨我自己，怎么光顾着吃就没看到队长呢，人家都偷就没有被抓住一个，小姨要是不上了，我没法原谅我自己。我哭了，光哭不知道说啥好。小姨说：“别哭了，这不怨你，我是不会让你小姥姥去给他道歉的，我自己做错了事自己担着，就是没这事，我也只能上到暑假了，我和你小姥姥说好的，学会写名字就行，我早就会写了。”小姨没事人似的回家了。
第二天，大队长果然把全村人都被集合到大队开会，学生老师都到场，小姨的家长必须在大会上做检讨，小姥姥愁容满面，小姥爷被戴上高帽子拉上台的一幕又浮现在眼前。姥爷走后，小姥姥一个女人带着几个孩子，小心翼翼的过日子，没想到小姨又惹了大麻烦。
广播响了，全场肃静。大队长手里拿着小姨偷的豌豆角，叙述这件事情的性质恶劣，让小姨的家长上台检讨。小姥姥吓得双腿直打哆嗦。
小姨站出来了，大声说：“谁偷的谁检讨，没有我娘的事，我去检讨。”说着把小姥姥按坐下，自己跑台上去了，全场顿时鸦雀无声。
小姨看着大队长，微微歪着头问：“小孩和大人偷豌豆角，犯一样的罪吧？”
大队长说：“大人更应该检讨，小孩还可以从轻发落。”
“这可是你说的？”小姨反过来像个审判官，“大家作证，你说话算话？”
“说话算话”，大队长说。
“好，我偷了队里的豌豆角，我错了，我罚我自己不再上学了。可是，队长家里偷了豌豆角大家说是不是大队长也自己不干了呀？”
队长一听，满脸怒气暴跳如雷，指着小姨恶狠狠地说：“你这孩子不能胡说”。
这一幕忽然让小姨想起一个模糊不清的画面，那时候她还不大记事，父亲挂着牌子站在台上，就是大队长一脚把他踢到台下，然后让他自己爬上来。他再把他踢下去，后来父亲熬不过去天天挨批斗，一根裤带结束了生命。从此全家人都小心翼翼的活着。今天小姨算是惹了大事了。小姨看到小姥姥把头深深地低下去，不敢看台上发生了什么事。 小姨眼里冒出仇恨火光，一字一顿的说：“我没胡说。”
“证据呢？要有证据，不能信口开河。”
“玲，拿上来”，小姨喊着我的名字。我把来的时候小姨递给我的一个用布包着的小盆端上台，台上台下鸦雀无声，小姨打开包，里面有半盆豌豆角和剥好的豌豆粒，还有一个醒目耀眼的发卡。坐在前面的队长的女人忽然大声说：”你个死妮子，原来是你给我端跑了……”
“是啊，前天你在你家大门口剥，我趁你去茅房的时候端跑了，还有你头上的发卡为证。”
小姥姥一听，眼一黑，晕了。
晚上，我们去小姨家看小姥姥，路过队长家门口，听到队长的女人杀猪般的号叫。第二天做早晨，人们看到队长的女人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挑着水桶去村子里唯一的机井去挑水做饭。
【作者简介】王喜玲，1970年出生，河南省平舆县人。爱好文学和摄影，现居江苏徐州。
“早6点半”杯第三届中国精美诗文大奖赛征稿启事
为繁荣文学创作，扶持文学新人，早6点半文学微信公众号决定与早6点半微信公众号联合举办“早6点半”杯第三届中国精美诗文大奖赛，相关事宜如下：
一、征稿对象：所有华语作家、诗人和文学爱好者。
二、征文题材：不限。
三、征稿要求：每位作者小说或散文限投2篇，每篇5000字以内。诗歌（含古体诗词）限投3首，每首不超过100行，或单首200行以内。散文诗限投3章，每章1000字以内。小说、散文、诗歌、散文诗须原创首发，投稿后一个月内没有推介可另投他处。
在报纸杂志发表过或未发表过的小说、散文、诗歌、散文诗等原创作品均可参赛。来稿不得抄袭，一经发现，即给予曝光，列入黑名单。
四、投稿须知：来稿须在主题栏注明“精美诗文大赛”字样，附100字左右作者简介、两张作者生活照和详细通联。（特别提醒：在其他微信公众号推送过的作品请勿再投稿）
五、参赛要求：凡参赛者必须关注早6点半文学微信公众号，跟踪大赛进展情况。同时加编辑微信：zgz19650903，以便到时发放奖金。
有奖征文大赛参赛作品，所有读者赞赏不返给作者，作为奖励基金奖给获奖作者，不足部分由组委会自筹资金解决。
六、征稿推送时间：即日起至2020年12月31日。
七、投稿邮箱：sczgz2018@163.com
八、奖项设置及评奖标准：
一等奖1名，奖金600元+获奖证书；
二等奖5名，奖金各300元+获奖证书；
三等奖10名，奖金各100元+获奖证书；
优秀奖20名，获奖证书。
在作品质量符合推送条件的前提下，依据阅读量、赞赏量开展评选。自作品推送之日起，一个月内阅读量达到500后，每超过100记1分；赞赏量达到10笔（每笔5元以上有效）后，每超过1笔记5分。按得分多少评定获奖等级。作品自推送之日起一个月后增加的阅读量和赞赏不再计入总分。
声明：一切未尽事宜，本次征文大赛组委会享有最终解释权，不认同以上条款者勿扰。
第三届中国精美诗文大奖赛组委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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