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玺临摹：当文字无法布满印面时，就让它空着，其实也是一种章法

让我们先回忆一下邓散木先生在《篆刻学》里的一段话：

吉金文字之不可及处在能散而不乱，深得“点画狼藉”（孙过庭《书谱》语）之意，故拟金文须注意离要离得极开，合要合得极密，明明四字印要看去如三字或五六字如此方不落呆板。

（邓散木先生像）

这段话很要紧，因为这是古玺章法设计的重要窍门。其实就是赵之谦先生所说的“疏密”或者“聚散”。古玺印在章法上与秦汉印最重要的差别即在它不规整，它更富趣味，更富有变化，学习古玺，最重要的东西，就是“不守规矩”，要学会变化，学会灵活处理文字在玺印中的布排，邓散木这里所说的，只是一种方法。

方法还有，比如，印面面积大，恰好印中文字无法充满印面，遇到这样的问题，是加粗加大文字，还有就是直接让多出来的印面“空”着。比如本文要说的这方古玺印作业：“涿都吴”：

（古玺：涿都吴）

这是一方三字古玺：三个字除第二个字“都”之外，都有争议：第一个字，曹锦炎《古玺通论》认为此字为“豖+阝”，通“涿”。徐畅《古玺印图典》认为此字是“易阝”(其实就是阳），我们从第一种说法；第三个字，曹锦炎《古玺通论》未作定论。徐畅《古玺印图典》认为是“吴”，即“虞”的通假，虞是古代掌管山泽之官。我们从第二种说法，就是这三个字为“涿都吴”。好在，这并不重要。

我们来看这方印，印面三字，各占一角，印面左下角被完全空了下来。有了这个大面积的空白，印面的“红白关系”变成了三个白色字与左下角红地的视觉强烈对比。由此，这方玺印显得格外醒目。

(左下角的醒目留红）

这方玺印的主要审美即来自于此项对比。因为它是古玺印式，所以可以这样做，汉印印式可以这样做吗？

答案是：一般情况下，不可以。因为汉印的审美基础是端正、规矩，有秩序，汉印有四字缺一字的印例，疑似没有刻完，比如这方：“宋长公囗”

(汉印里的缺字印）

显然，它给人的感觉就是“未完成”，是“缺失”，跟疏密、聚散已经是不同的概念了。汉印里，有疏密、聚散概念的三字印也有，比如“司马丁”：

(汉三字印的疏密）

这是汉三字白文印的典型章法，但这并不是余下一个字的位置而是最简单的字占了两个字的位置，这跟我们今天说的这方古玺不同，因为它是古玺，古玺的特征正是天趣横流。所以，古玺章法完全可以留出一个字的位置，完全空白，甚至还可以留出更大的空白，直到产生对比，又不至于失去印章属性。

所以，在古玺印式印作的创作中，可以用这种创作手法：印面文字无法布满印面时，就让它“空”着，这也是一种章法。就像一篇书法，恰好设计布满当然不错，最终没有写满纸，空着未必不行。

当然，这方古玺并不是没有其他章法手段，比如：

（除了大面积留红外的章法手段）

1、“（豖+阝）涿”和“都”的“阝”部的上下“同形”反向异化的照应；2、“（豖+阝）涿”和“吴”字一字向左，一字向右的曲笔对称呼应；3、左下角大面积红地中的一片小白点“残破”（当然，这个残很可能是岁月的剥蚀，而非人工的创作痕迹）；4、用与文字等粗的边框框住了文字，给不规整的文字维持了印章属性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