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散原创】晓菲作品 | 情系花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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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一生总要走些地方,有时到达一个地点,望一眼就算大愿得遂。能够让人流连忘返,视为第二故乡的,却是寥寥无几。在我的行走当中,点点滴滴记在心头,将远方化为眼前,异乡变成家乡的地方,竟是大山深谷里的花瑶。
行走在瑶山的草原村寨、岩儿塘村寨、大托村寨、茅坳村寨,我亲耳听到过来自远古的鸣哇山歌,亲眼瞧见过鸟飞蝶舞般的“咚咚舞”、“蹲媒人”、“米酒甜”,亲手敲击过发出天籁般的八音锣鼓。他们的生活风俗,何时回想,心中都涌动着无边的温暖、激动和震撼!
朋友们往往要问:瑶山在哪里?为什么叫花瑶?
曾经写过一篇《花瑶小记》。花瑶属邵阳隆回,地处虎形山中的雪峰山脉境内,因女性爱好五色衣裳,挑花技艺异常精湛,故得了这个入得了诗且逗人神思的名字:“花瑶”。花瑶是湘中瑶族中被我国部族史料遗忘了的瑶族分支,人口不足一万,他们不曾知晓瑶家鼻祖"盘王",甚或与拥有二三百万人口的瑶族大家庭没有任何共同特点。至于花瑶人何以选择贴近蓝天白云的高山之颠,用作世代栖息之地。这就需要从几千年以来的封建制度和民族关系去理解了。“平地是汉人住的,山脚为侗人所居,山腰给苗人扎寨,山顶留作瑶人。”这是历史轨迹里存在的一个事实。瑶乡人受过多少苦难,是否还纠结这种民族居住划分的合理性,我无法揣测。唯一能肯定的,是生存在高大巍峨,傲气十足的虎形山,花瑶人以独特的方式活出了骨气,活出了尊严,活出了亮色!
入秋的一日,花瑶崇木凼90后小沈给我留言,说他从深圳回了瑶山,在崇木凼小学任教,便于照顾家中老小。“能这样想,真是好极好极。崇木凼的美妙,需要在寨外的世界兜兜转转之后才体会得到的”。我这样敲字回复他,心里很想很想去那赏秋了。小沈说:“来啊,不会让你失望的,花瑶婚俗,不是早就渴望一见的嘛,将有场集体婚礼在崇木凼举行呢。”
崇木凼是一个因树而有、与树共生,视树为保护神的古村寨,寨子里古树多得成了林海。我曾在先后两次入寨,留下了些足迹,魂在那里。
当晚,那边的召唤进入了我的梦境。
逢着周末,阳光灿烂,清早从家出发,一路辗转,下午四点爬上了山。小沈骑摩托车出山来小沙江车站接我,他身穿白色秋装,脚登白色运动鞋,眼睛亮亮地,依然有些腼腆,但明显地比头一回见他时善谈多了,深思、自信、严肃刻划在他年轻的面庞上,仿佛有种曾经挣扎过重新出发的况味。
入寨,秋风起,明显地感到高山上的气温不同,田间地里的农人们已穿上厚厚棉衣。小沈说,前些日子都是阴雨天,村子整日被厚厚的浓雾罩得严严实实。蓦地,我也察觉到周围温润的空气因雾水的浸润凉意顿生,赶紧从行李包取出羽绒服披上。
瞥一眼天气,看一眼村寨,竟发现隔些日子没来,寨子微变了模样。路面全部铺上黑亮亮的油膏,六、七米宽的公路,如同飘带般缠绕着进入村寨;寨子里新挖有水库,水塘,堤坝都整修得干净漂亮,栽种着花草;道路两旁竖立的木制字牌,有寨子发展史介绍,也有崇尚读书的古典名言警句,还有挑花制作坊、滩头手工作坊、糯米糍粑制作坊等等特色产品生产区指路牌;多处谷物已收成,田间地里头嘭嘭的谷捅打谷声在村寨回荡,传来的阵阵泥土味,花香味,草根味,粮食味,五味陈杂;纯木制屋檐下,全都挂着金黄的玉米、火红的辣椒以及青绿的烟叶;大片大片长得像稻禾一般的景观植物也熟了,层层金黄像一块块黄色绸缎,绵延着;深红的古树林和那闪烁着玫瑰色光亮的山峰,飘浮在金色的秋日氤氲中;呵,古老的村寨融入了现代化气息,现代而不繁华,简约而清雅,古朴庄重中,风情依旧……
寨子里依然里只有两条小道, 是连在一起的“v”形。小沈的家,在“v”形尖上。车刚停稳,他母亲迎出门喊:“来了啊?”
“又来了。”我说。
小沈女儿,不足五岁的灵子似乎长胖了些,她手里把玩着两个桔子,怯怯地倚着厨房门口,眨巴着眼睛盯着我看。我弯腰去逗她,拉她去买零食吃,她摇头不肯,双手剥开桔子,吧嗒着嘴吃得有味。
入乡随俗,住崇木凼首先要拜古树的。古树是天与地高大的儿子。是崇木凼人的生命。花瑶人的姓氏简单,不是沈家,就是奉家。给树取名却不得马虎,极具韵味:"千年富翁"、"天罗地网"、"银蛇拱地"、"天女散花"、"醉卧塔尖"“夫妻树”…… 一搂粗的,几搂粗的,百年、千年的有上千棵;粗壮的树干黝黑如刚,伞状般的枝叶,直插云霄,从根部皱裂的树皮以及树干上暗红或深黑的印记,可以看出树的古老和沧桑。
仰头凝望着被秋天染成赤橙黄绿青蓝紫的色彩,我向小沈打探村寨崇拜古树背后的故事。也问瑶族与汉人通婚不通婚,有没有重男轻女这类事,得到的答案,是十二分的满意。小沈嬉笑着说:要是告诉你,咱们的古树在封建时代就实现了“自由恋爱”,信不?他接着说开了,崇木凼人古时推崇抢亲风俗,年轻的男女们在某个晚上到古树下面燃起一堆篝火,唱歌跳舞。随着篝火越烧越旺,早已互相钟情的青年男子会突然抱起他心爱的女子,飞奔起来,直冲自己的家。将姑娘抢到家中后,全村人都要认可这门亲事,不得出面干预。因为,他们是当着古树的面缔结姻缘的,古树就是他们的证婚人。
小沈的话,我信。花瑶人的灵性和智慧,我早已从他们自编自演的篝火晚会中领略过。花瑶人,是舞的精灵。古树通人性,以巧妙方式爱着这里的山民, 守护着瑶乡。
我们慢慢绕过树,走了大约五十步后,我又站住回过头来,犹疑地踅回树的身旁,望着他们,情不自禁地伸开双臂紧贴树干,算是表达着我诚挚的敬意,更是对花瑶人的敬意。我贴近的身子仿佛听到了枝干中汁液汩汩流淌的声音,又好像听到有人在说:“我要和我最心爱的人,一起到瑶山,看绝美的风景和一场秋天的童话。”
来花瑶,我没有与心爱的人一起同行。然而,花瑶不将我当外人,让我真真切切地走进了他们有血有肉的生活当中,感受了他们真正的原生态文化。在这里,一家人的事,左右邻居都参与,全瑶乡的事,全瑶乡人都参与,这便是民俗的本质。
第二日上午,空中飘起了细雨,温度再次降低了些。对山歌、打泥巴、拦门酒,吃腊肉,大型集体婚礼火辣辣地拉开了序幕。长龙般的送亲队伍从草原村出发,迤逦而来。头缠花格布的媒公们挑嫁妆,头戴火红和金黄相间的圆帽、身穿五彩花裙的送亲女子都举着红伞,她们感受着新婚人最深刻美好的章节,默契地,甜美地,将脚步幻化成了舞步,在树林,在田野,在天地间舞着;笑声、喊声、歌声。锣鼓声、炮竹声,霎时汇成欢乐的海洋,回荡在山上山下,传到了很远很远……
我端起相机追着队伍跑,全身热烘烘的,雨水与汗水交织淌在了脸上,我全然顾不得擦,混在大片大片笑脸中,一个劲地跑。这样的场面,醉了秋风,醉了山谷,醉了我、醉了瑶山的阿公阿婆,那种醉,是向往美好生活的醉,透心的醉!
小沈问:“明年讨僚皈来不?”
“来!”我不假思索答道。
来花瑶,太多的奇异风俗让人享之不尽。小沈又说,这里四季都美啊,寒冬腊月,满山遍岭雪花飘扬,那是一个你在别处看不到的银色世界。
我笑说,你尽挑我没看到过的讲。说着,我瞥见了人群中的小沈奶奶,这位八旬老人,满脸的笑好纯净,好温暖,好灿烂。我想,这里空气清新,毫无浮尘雾霭。这里寨寨有奇景,十里不同天,处处充盈着质朴的美。我要是画家,一定要用画笔描摹一幅山水人画镌刻花瑶的永远;我要是文学家,一定要用文字将风情美景写成书,让世人品读大山的温暖,这样的人间天堂,肯定让人无限向往。
作者简介:晓菲,原名肖利飞。湖南醴陵人,株洲作协会员,醴陵作协理事。《醴瓷》杂志编辑。报告文学发表于《湖南报告文学》,百余篇散文散见《株洲日报》《湘东文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