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士英的故事(二)
二、督课杭州
明代南京兵部尚书韩士英的故事
——逍遥客
韩士英推开鱼鳞册,揉了揉眼睛,挑了挑灯芯,蜡油灯的灰暗光线立即明亮了许多。灯光殷勤辉映,把韩士英映刻成夸张的明代风格的“夜深”之图。韩士英并没睡意,脑海里浮现出一幅幅杭州秋粮以及代征的丝、棉织品的征收图景:门类、数量、里甲、百户、丁户,在脑海泛化成“应赋黄册排年清册”。他梳理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满意地伸了一个懒腰,脸上露出笑容,“这下,审签后可交粮长催收了!下一步关键的是督察、稽核,特别是那些‘逃亡'严重户,并堵住乱收乱派乱捐,切实减轻老百姓的负担”他想。刚收好黄册和鱼鳞册,他似乎感到什么,又从抽屉里拿出一撂册子,这是地方加派杂役册,作为浙江清吏司的主事,应该怎么应对才好呢?他东想西想,没理出一个头绪,疲倦在椅子上,最后居然睡着了。
正德九年(1514)三月,充殿试读卷官是户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杨廷和,韩士英进士为二甲二十五名,被点入礼部,为主事。杨廷和之父杨春与韩士英之公韩荣,皆为故乡人,同朝为官,情味相投,结为世好,因而两家走动热络。韩妙宜一到成都,只要有机会,都要带上士英或家人,备上薄礼,到新都的杨家寒喧问候,故而杨慎与韩士英相熟,豪气也相当,结为昆仲。但杨慎少小便在其父杨廷和身边受教,两人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因而一俟杨慎归,妙宜总是想方设法带着士英前去拜望,明的方面讲是继续世好;暗的方面说,是为了延续这层关系。这些年杨家进士连年,川内声名鹊起,名震巴蜀,杨慎学习优异,因而妙宜的小算盘当然想士英多感染一些杨慎的优秀。士英进士前,杨慎归蜀总共三次:弘治十二年(1499)祖母叶氏仙逝,慎十二岁随父归家丁忧;正德二年(1507)慎二十岁,与弟杨惇归蜀应试,九月发榜,升庵擢《易》魁,乡试第一;是月,升庵娶礼部主事王溥之女于新都,以为正室,杨慎双喜临门,妙宜、士英又专程道贺。正德六年中状元,授为翰林院修撰,正德八年(1513)二十六岁,因继母喻夫人病殁于京,与王安人扶柩还蜀。
杨廷和见士英是位可造之才,便点入礼部,意在他熟悉朝廷礼制,时任礼部尚书的刘春是重庆巴县柳市里(今重庆市九龙坡区华岩镇)人,心知肚明杨的安排,对士英的表现也非常满意,一年考功满,便转入户部,直接为事于杨廷和手下,杨常将家国情怀灌输于他,希望他正直为人,为国进忠效力。因而,把士英安排到美丽富饶的浙江杭州,为浙江清吏司主事,负责征缴、督察皇粮国税。
正德九年一科,四川登进士共24名,士英虽没能在京师与好友杨慎相汇,但同榜的巴县刘彭年(刘春之子)授授监察御史,合州的王俊民、遂宁的席彖均授户科给事中,阆中的任维贤授行人,相处也异常快乐,经常在一起研究工作,交流思想,相互鼓励,也常常结伴郊游,相互唱和,指点江山,激扬文字,涉于工,相互谋划;涉于文,相互点拨;涉于乐,相互感染,那场景令韩士英永生难望,现在独自一人,身处江湖,非常想念在京的朋友,因而坐在寓所里发呆。他又看了看郎中“请妥善加以考虑”的建议,愤然往桌旁一丢,双手抹了一下脸,自言自语地说道:“滑头!”但韩士英明白,这地方杂役太重,臣民已怨声载道,特别是恣意加在民众头上的杂捐,委实太重,让人难以苟同。“如果都这样横征暴敛,还让老百姓活不活?!”他自我抗议道。但自己小兵一个,又怎能扭得动这大局呢?他越想越生气,拉上门向西湖而去。
孤山就在眼前,“三年闷闷在余杭,曾与梅花醉几场;伍相庙边繁似雪,孤山园里丽如妆”便吟出了口,士英巡山而登,望路便走,见梅园,虽然是秋,但梅园清淡整洁,一幅孤芳自赏之景翩然而至眼前。韩士英感叹地咏道:“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须檀板共金尊。”他一吟一叹,旁若无人,完全陶醉在林靖和笔下的世界里。“韩主事,韩主事!”他一惊,寻声而望,见梅亭一老者正向他挥手,定睛一看,乃正德七年(1512年)才告老还乡的刑部尚书洪钟。“哎呀,是洪总督呀!”韩士英加快步子,来到亭前给洪尚书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洪立即还礼,并笑着说道:“那是过去的事了,韩主事不必多礼。”“应该,应该,您老是前辈,还望多指点。”士英客气话一说完,话锋陡转:“前次与前辈论及的刻印《和靖先生诗集》的事,还没彻底落到实处,我与履德说过,他说他早有此意,现在急切要做的是,您、我、履德再聚议一下,把这事作定。”“嗯,好!我就喜欢你这雷厉风行的性格,我坚决支持,需要时,我也找些人手来帮忙!”随后二人步随梅园,踏脚孤山,一边研讨具体事宜。
不久,清吏清司又来了一位主事,这位主事不是别人,正是士英同科进士喻智(三甲342)。喻智,字子真,太平府当涂人(安徽马鞍山)。他的到来,韩士英多了希望,力量好像大了许多,毕竟两人同科,有些想法完全可以交流,有些问题完全可以勾通,而这浙江清吏司设一郞中二主事,他与喻智可谓其主心骨了,过去是韩士英一人,孤掌难鸣,现在有喻智就大不一样,完全可以申述自己的观点了。因此,在杂役这一块,韩士英始终坚持少征,最好是不征,但任何事情都有惯性,要杂役的征收突然刹车也不现实,喻智也多次与韩士英酌论,所以韩士英提出折衷:定额!后来,喻智调笑廷延(士英字)说:“即便你这定额,也断了多少人的财路!”士英一笑:“这还不是有你的功劳!”
这些年天干地旱人祸不断,水灾地震灾害频繁,虽较其他布政司稍好,但杭州的老百姓生活也很艰苦,韩士英的税政得到杭州民众的普遍欢迎,赢得政声。
孤山梅园梅亭上,韩士英正与洪钟、喻智、沈行等研究刊刻《宋林和靖先生诗集》一事,当士英敬请洪前辈献笔为序时,74岁高龄的洪钟异常激动,当即允诺,写下了《重辑林和靖先生诗集序》;沈行也不推辞,当即承担搜集、考证、刊刻之重任。当然,所需费用的重任便落在士英肩上,喻志也表示通力支持,整个校、刊工作有序推进。而士英却另有所为,一人静静地收楫着名贤题跋及近世大夫士谒墓吊挽之辞,虔诚地做着“梅妻鹤子”弟子才能秉持之礼,以淡泊清雅来平复社会浊流带来的不快。
正德十二年(1517)初,书未成而三年考绩至,便有人告考绩官,说韩士英巧立名目,搜刮民脂民膏,以刊刻书的名义中饱私囊。幸好,考绩官谨慎,不但问政于官,还遍访于民,同时,就韩士英主持刊刻《宋林和靖先生诗集》的经费来源进行深度调查,结果相反:政民对士英反响良好!刊刻经费除士英捐资外,悉为民间自愿出资,洪钟更是站出来说:“此年轻俊才施政杭州,是我们杭州人的福,真为那些捕风捉影的别有用心人感到羞耻!”是年,三年考满,升户部郎中,主政江西清吏司。
韩士英杭州期间,心境澄明,与“梅妻鹤子”为舞,精神高雅宁静在淡泊中,刊刻林逋诗集以达敬重;志向远大,与大众民生同呼吸,应征悉征,抵制乱征杂派,拟亲民而夯民众之基,兴爱国之实。
绘画:凌云山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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