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的守望

孤独的守候

逍遥客

—写在卿恩朋樱桃园樱桃成熟之时

山是那么朴实，水是那么深沉，泥是那么庄重，家是那么温馨，而这一切又是那么伟大，它支撑了人类的进程。因而，自打他一出生，就亲昵在这里，与这山、与这水、与这儿的点点滴滴从未分开。那可爱的土地哟，带给他一脚泥香，带给他一身梦呓。他躬身着，将力气分享给这土地，极力地打扮着这儿的山，这儿的水，这儿的家。卿恩朋，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就因为他懂得土地赋予他的恩，近而深深地眷恋着，好象与这方土地签订了契约：生在一起，死也要在一起！六十年代出生的他，农业合作社时还小，虽然不知泥土的革命性意义，但他知道这泥特别可亲，因而他总是钻进田里，捉鱼儿抓黄鳝、睡在地里望星星看月亮、捏着泥丸打泥仗玩游戏，甚至用泥浆抹着，只剩下了眼睛。因为他知道泥土芳香，因而总是躺在苕沟行里吃着苕说着闲话、藏在土墙后看着蜂儿嗅泥味、用泥土堆垒着自己的花儿草儿菜儿。出落成小伙时，他没有随大流外出淘金，依然守在这方土地上，外面热火朝天的生活好像与他与关似的。其实，不是他不想挣钱，也不是他不想摘掉贫穷，而是因为他太爱这土地了！守着这土地，犹如守着祖先般的虔诚，在他的眼里，天是屋地是席，土是粮食水是甘泉家是魂。于是，他爱水，他立于田埂，一手一手地挖着稀泥，一手一手地筑着田坎，来回一身泥，继续着自己的大地上的画图，用铁锹、铁锄、木锤、瓷盆挖运着田泥，垒着坝坎，改着田形，鱼塘诞生了，于是手舞脚蹈；然后，为了不让水儿寂寞，他找来了各种鱼儿，放养在塘里，让它与水儿一起快乐，而他，却立于水田边，傻傻地笑着，有时还带来了鸡，有时还唤不了狗，让它们一起分享他的成果，最终招来了鱼竿儿，伸进了水里，玩起了水、鱼、竿的游戏，他似乎也感到了快乐。于是，他爱山，一锄一锄地挖着，一锄一锄地垒着，像美术师一样，试着用各种绿来修饰、来润色。最后，他选择了樱桃，在山顶，在荒坡、在土坎、在那被人遗弃了的山地，他一根一根地植着，一根一根地守候，栽了死了，死了又栽，直到芽儿在枝间露出，根儿在土底延伸，一亩、两亩，十亩、百亩、千亩，不断地扩张着；天干了，他一担一担地挑水，担上山顶，担上荒岭，担到地边，一瓢一瓢的淋下，一桶一桶地灌溉，一天一天地坚持，就这样，他披星戴月一干就是七年！然而，他身子被压弯了，与初几的月儿，成了同一形状，他骨头老了，但依然倔强着，他就像一位将军，守候着他的樱桃士兵们。苗儿嫩了，树儿大了，花儿开了，果儿有了，樱桃多了，他笑了，又哭了，七年之日日夜夜，他成功了，是喜悦！尔后他真哭了，而是在他眼睁睁地看着成熟的樱桃之果一沷一沷掉落而回土地时。于是，他爱家。他说一个人坚守着，做着简单的这些，无它，爱而已。家乡贫瘠，他用手改变，将绿一根一根地栽植，现在已是绿满遍野；家乡干涸，他用手改变，将土一锄一锄地牢固，留下一点一滴天露，现在已是水清田净。但他气走了老婆，他用光了儿子的结婚积蓄，房子垮了，干脆与樱桃同住，如今形影相吊，依然坚守着，坚守着这山、这水、这家。今年，樱桃花又开了，昨年的眼泪似乎还没有干，但他找到了伤心的源头。因而，他焦急地八方求援，多方施力，一心匍匐在樱桃的出路上。他将借来利溪的路、依托政府，以改变家的闭塞；借来价格杠杆，宣传媒体，提高家的知名度，以招来八方来宾；整理环境，开放农家，提供家一样的服务，以共享他坚守的成果。看着那漫山遍野绿茵茵的樱桃，小果才露尖尖角，喜悦间不禁让人感慨：这偌大的深山樱桃园，是一个人的果园，一个人的农场，一个人的坚守！他那瘦削的身影似乎与这硕果累累的现实完全挂不上钩来，但是，不久便会遍红遍山野的樱桃将会证明，这确实是他的杰作，印证着一个人的倔强与伟大。也许，天可怜见，会回报给他以琼浆，我只能在笔端对他那孤独的守候，致以无比崇敬，祝愿他今年丰收！

绘画：凌云山樵

坚持种爱

凌云山樵

好友唐忠跟我们说，应该去看看卿恩朋。一个了不起的实在人。

这是在南充高坪搽耳镇一个叫吕家村的地方,是个一个人的农业科技园。。

老卿五十岁左右年纪， 一身青灰衣服，落后于潮流的颜色，随意的扣子，和谐在春风里。憨厚的笑，浸满醇朴，让人顿时忘掉了机心的醇朴。令人感动的肤色，那是土地的借喻，一定是长时间的日晒雨淋和辛勤劳作的结果。太质朴的话语，让你马上就想到中国长长的农村史。瘦瘦的身材，令人疑惑的瘦，令人心酸的瘦，因为当你了解他后，你会怀疑那瘦弱的身体里怎会蕴含有如此的能量。

他是高坪的一个农民。

他就那么夜以继日地种着，不停地疯狂地种着，不知疲倦地种着，满怀信心和希望。他曾独自戴着矿灯三更半夜插秧，一个人把上万斤西瓜搬到公路上，每隔一段时间一个人把鱼拖到集市上去卖……好几次都因太累而昏倒在他热爱的这片土地上，甚至有两次到医院输血抢救，可是他都不当一回事，没有觉得那是危险，反而感觉那是这片土地对他的拥抱和激励，好象能从中得到欣慰和力量，稍稍好一点就又拼命地干起来。

那是一种农人对土地的爱，对家园的爱，对周围一草一木的爱，甚至对季节和自己拥有的农业技术的爱，这是一种坚守，就象军人对枪的爱，医生对病人的爱，作家对文字的爱，老师对学生的爱，学生对知识的爱，就象一个有理想的人的奋力拼搏，一个对职业有操守的人的高尚坚持，这是一种精神，一种再苦再累都不畏难的精神，一种积极向上的向往美好的人类共同的精神。

他是中国的一个农民。

八年里，他种了樱桃、核桃、柑桔、西瓜，还种了水稻和蔬菜等其他农作物，以及养了鱼，养出了鸡。同时投资建了蓄水池和修了路。他就那么年复一年地劳作着，他投入了他所有的爱，所有的精力和所有积蓄，甚至还欠下一笔债务。妻子不理解，久久地看不到她想要的效果，一气之下出去打工，很久都不回家。儿子很支持他，把大部分积蓄也贴了进来，却弄得女朋友也不好找。可是他一如既往地坚持着，相信总有一天会取得效果和实现理想。

搽耳镇党委政府获悉他的事迹后，高度重视，决定给予政策上的扶持，加大推广力度。

朋友感慨地指着这一片烟雨濛濛的如桃花源般的山丘围着的地方，叹息它的清幽，叹息它的如诗如画，边走边介绍他的事迹和他建设的这些果园鱼塘，最后钻进一片樱桃林。终于他种的这些慢慢地都见到些成效，眼前这些果树大起来壮起来，陆续有些挂果，去年樱桃的产量已一万多斤。但这些果实都没怎样卖出去。他想到他的妻子，想到他的孩子，他爱着建设着他的家园，同时也是为了爱他的家人啊，可是他不知道怎样来向家人变现他的爱。他看着那鲜嫩的果实一粒粒掉在地里，就象他心在滴血，看着那酸甜可口的果肉烂在地上，就象他身上掉下的肉。眼看今年的樱桃满树满树地又挂果了，有的果子已经开始显现出了红尖，甚是惹人喜爱，今年将是第一个大丰收之年，产量远在去年之上。可是在他看来，这挂着的是喜，也是愁啊。这如桃花源一样封闭的地形却也同时害苦了他。

回来坐在他的院里，都为他着急，纷纷为他出主意。他扛出一大袋自己种的柑桔请我们品尝，他仿佛在我们身上看到了希望，他敬烟抹凳，跑前跑后，虔诚地听着我们的言语。我很惭愧我能为他做得了什么？会不会产生一些效果？酸酸甜甜的味道，直沁心脾。我不想用“又大又圆，红艳艳，甜津津”等形容词来赞美它们，现在的太多假象已让人寒了心，看到有的农作园挂着大袋大袋的液体在果树上，据知情人说那就是甜蜜素和膨大剂，那难道不是在糟践东西吗，那不是在亵渎道德和正义吗。而面前的这些却是正常的大小正常的色味，是没被污染的心种出的没被污染的正常的果子，我吃出了山村的风味、童年的记忆和历史的基因。

于是大家又七嘴八舌地出主意。集中各方面的力量，送出去，请进来，修好路做好路标，弄好停车休息吃饭等等配套设施，搞好宣传等。其实南大梁高速公路就从这桃花源的当中穿过，前面不远处也有入口。他每天都听着现代化的速度在屋后呼啸，看着它们穿过桃林的红云，带走杏花的香气却觉得这里对它们一点都不相干似的。他只能静静地站在这高速的旁边不知所措，他不知道他离这个现代化的速度真的多远。

但我相信，这一切只是暂时的，因为有他的坚持和爱，因为这是正在国家大力发展农业、解决农村发展不平衡而制定了很多惠农助农富农政策的当口。也许无意中，他已经为这个时代做出了榜样和贡献。更为重要的意义是，在这个大家都在向往“诗和远方”、都在便利的各种渠道获取外部信息、眼光一直向外而忘掉了关照内心的浮躁时代，还在守望着经营着一片静土，尤其显得可贵。这份守望和坚持是如此有价值和意义，这价值和意义不管是在高或低的平台，不管做的事多大多小，都是高尚的。

他是这个时代的一个农民。

天将晚，大家依依不舍地向老卿告别，他把我们送过山梁，然后各自下山。我在车上回头看去，正好看到他在山凹间的背影，背影正好映在他的这片种植园里，说不出是显得孤独还是温馨。风吹动他的衣衫和头发，顿生无比诗意，定格成一幅令人感动的画面。

绘画：凌云山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