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一个北京人近40年的居住变迁记忆
文/杜辉
说到搬家,自己近40年算搬过两次半。小时候住在前门的杨梅竹斜街,小学1年级时候搬到了府右街旁的光明胡同,后来在小学5年级下学期时候搬到了现在的住所小西天。然后父母退休后又搬到了“郊区”顺义。
没有查过数据,仅是从身边的亲朋来看,近40年最少搬过一次家的比例应该在八九成以上,搬过两次的应该也有个两到四成。这种高搬家率,是这座城市的变迁,代表着是北京人生活的一种改变。有得有失,有利有弊,但总体还是向前的。
7岁之前住在杨梅竹斜街,那是个大院套小院的大杂院。从院门口一条小路进去,走到头是个小院,右转继续走,中间左手有个院子就是我家所在的小院,继续走尽头还有个小院。路两旁也是紧挨的民居。一个大杂院,估计能住二三十户人家,我家在的小院就住了5户人家。
我家能有十多平米的面积吧,估计十五平?因为那时候太小,对面积还没概念。我家里间是卧室,没客厅。门口有个小细条就权当厨房了,放个煤气罐和灶台,还有个水龙头。还有个九瓦(?)的小灯泡,就是开着也非常昏暗,所以我印象挺深的。房顶还是纸糊的,下雨会存水鼓起一个打水包,然后用雨伞尖捅破接水,是那时下雨时的苦恼。
厕所院子里是没有,要去胡同里的公共厕所,所以那时候每家都有尿盆。要不夜里或者特急的时候没法处理,高峰期去公厕也总是排队。洗衣服有大盆,院里好像有个公共的下水口,污水往里倒就是。小院的邻居都认识,其中一家还是我二大爷家。有家有个老太太,那时父母上班,没人看我,还看过我几周。另一家算是我爷爷的徒弟?还有一家有个同龄的小伙伴,天天在一起玩。大院有几家认识,没事也去人家串门玩耍。
那时觉得院子好深好大,门口的杨梅竹斜街也好宽好长。附近的前门大栅栏和琉璃厂好繁华,也算那时北京的核心商业区之一吧。那时候虽然居住环境和现在相比很糟糕,但没有比较也就无所谓,生活从此而生还是习惯的。成年后还特意回去溜达几次,觉得街道好窄,房屋好破旧。不过后来杨梅竹斜街进行了不小的商业改造,都是仿古或是民国风,最起码从外表看还是不错。回到曾经的院子看了看,有的房间已经空了,想是主人搬家,这小地方出租不值当的。
我住的院子过道
现在的杨梅竹斜街
改造后的前门
7岁到11岁时候我家搬到了府右街旁的光明胡同,隔着一房一街就是中南海。大杂院改为小院。小院内也有了公共厕所,方便了许多。水龙头则是院内有个公共的(后来有得家就把水龙头引导了自己家里),下水口也是院内公共(各家后来也开发了下水道)。平常周末把洗衣机搬出来在院内洗洗衣服,也是那时的一道风景。
我家除还是卧室无客厅以外,还有了一个独立的小厨房,并且小厨房和卧室在院子里相对,并不挨着,也少了油烟的熏扰。小厨房也是里外套间,外面一条是煤气罐和灶台,里屋堆放杂物,冰箱,还放了张床,如果需要可以凑合一下权当卧室、客房。相比较杨梅竹斜街,居住环境是大为改善,而且位置更加黄金。
院子里还是住着五户人家,其中两家有同龄小伙伴,也成了儿时的玩伴。胡同里有的小孩也能玩到一起,绿地花坛可以捉迷藏,胡同里可以踢球、打球、跳房子。反正那时候车少,安全没问题。院里有一棵石榴树,两棵香椿树,还有一颗槐树。那时石榴熟了就摘来吃了,香椿并不爱吃,就是等香椿枝长老了,摘下来抽打玩。现在想想真是暴殄天物,现在香椿不便宜,那时候太浪费了。
相比杨梅竹斜街的居住环境有所改善,但现在看来也并不怎样。印象深刻的是茅房里的动物世界,苍蝇、蛆、土鳖、游印(音,具体搞不清是什么虫子,都这么叫)、蛾子。院子里的动物世界更丰富,除以上这些,还有吊死鬼、毛毛虫、蜈蚣、蚯蚓、蚂蚁、马蜂、百足虫、潮虫、火蝎子、磕头虫等等。小时候没少逮虫子玩,挖蚂蚁洞,烤土鳖等等,反正是其乐无穷,玩起来没够。偶尔在院子里挖坑和泥,经常被同院的老太太说。但那时彼此认识,可以夜不闭户。家里没大人,没饭吃,去邻居家也饿不到你。出去玩,没锁门,回来也不会丢东西。这种状态,相信大部分北京人都相当的怀念,想起来就有一种暖融融的感觉。
原府右街小学
12岁那年再次搬家,搬到了现在的住所小西天。当时这片还很荒凉,一片平房荒地中起了新的楼房小区。不过好歹是新楼,在当时居住环境是相当的好了。两室一厅一卫一厨,暖气上下水(开始也是煤气罐,后来改造成天然气),再也不用大冷天去外面的厕所了。不过刚到楼房没了小伙伴也是很不习惯,很是寂寞了一段,但过了一两年年就宅习惯了。看书、打游戏机(后来进升级到电脑)、看电视(后来升级到录像机、VCD、DVD),反正最多一次是暑假宅了两周吧,楼都没下过,一到放假就和养猪一样,都要胖个一二十斤,然后开学又瘦了下去。
父母一个卧室,自己一个小屋。没事把门一关就是自己的小天地,开着录音机,听着歌,应付的写着作业,这就是那时的生活。后来父母退休了就搬到了郊区顺义(那时是顺义县)去了,也算又搬了半次家吧。
小西天这从开始的杂乱,慢慢的规划建设。曾经的平房区没了,改为了南长河(开始叫转河,风景不错,就是蚊虫太多,遛弯的太吵。)以前杂乱的街道,无数的商家店铺,也是建了拆拆了建,到现在干脆都拆了,不过街道倒是整洁干净许多,也挺好。刚搬来的时候觉得这里就是近郊,太过遥远和荒凉,谁想到30年后,二环边上,这里也算黄金地段了,让人不胜感慨。
印象深刻的是小时候病了,去二炮医院(现在的火箭军总医院)。那时二炮医院就在附近,是不大的一片小平房,对这个印象特别深刻。然后小平房拆了,起了高楼,二炮医院也搬到了现在的位置,修的相当气派。各种变迁无数,无法一一道来。
小西天的秋景
几乎所有的北京人都经历过这种居住环境的变迁,从内城搬到外城,从外城搬到了郊区。绝大部分的人居住环境得到了质的改变,当然这种升级也失去了大杂院那种邻里一家的温情。这种生活的变迁,有得有失,但如果重新选择,相信绝大部分人还是会选择搬家,升级居住环境。当然,当从外城再搬到郊区,这种搬家后的边际效益在不断降低,甚至是倒退,就是另一个话题了。重温自己的经历,相信众多北京人也会有所共鸣,就是侃侃,仅此而已。
南长河旁的社区公园,也就是老舍曾经投湖自尽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