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月报】清泉:报复(短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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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清泉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那五个女人在一起绝对会上演一出惊心动魄的戏中戏。我的故事扣人心弦地从戏中戏中拉开序幕了。虽说这五个女人此前不曾有过“少妇力压猛男”的壮举,可在本故事中,她们的所作所为无疑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前无先例,后无进位的。
黎明前的第一抹光亮还没有完全摆脱黑夜的纠缠,刚翻出鱼肚白;熹微的眼神羞答答地躲在夜色后亟待着露面;报晓的雄鸡亦正欲收起脖子,安顿好喉咙,消停一会。生产队的队长“喇叭叉”又开起了“人鸡接力”,拉长脖子,鼓着黑黝黝泛着煤炭色的腮帮,吹着那把爬满铁锈、横流口水的哨子,尖利着:“老姑奶们!少姑奶们!快快起床,准备下田干活了!”
声音沉溺了片刻,继续道:“特别是那些刚做完月子的少姑奶们赶快给孩子喂“饭”,别再磨洋工,懒驴上磨屎尿多了啊!今天的活是到大洼自留地把玉米的叶子打一打,揎一揎。干不完,不准回家上床休息、喝粥吃饭。”(玉米结棒的时候,为了玉米颗粒饱满,不让营养被玉米叶吸收,这个时候会把玉米下半部分发黄多余的玉米叶摘下,我们那里称之为“打叶”或者“揎叶”。)
催活声不间断地循环重播着,打破清晨宁静的空气,也搅扰一些寅时归来的赌徒。或许有人刚刚躺下,准备搂抱一下独守空枕的娇妻美美地睡上一觉。亦或许有人正准备用内人的温馨冲淡刚刚输钱破财的晦气。无疑,这些愿望都要被喇叭叉的喊叫声赤裸裸地剥夺掉了。不折不扣地侵犯着他人的幸福生活。一时间怨声迭起:“真他娘的添堵,造心气!你就不能等孩他妈热热胸脯在鬼嚎吗……”
喇叭叉是脱贫村的生产队长。他本名叫“赵少把”。“喇叭叉”是村上人给他起的绰号。因为,他每天喊生产队妇女干活的时候总是叉开腿,手掐腰在村里叫着。时间长了,“喇叭叉”队长就在村子里传开、叫响了。也从此成了他美其名曰的形象代言。
几个女人在大洼自留地的玉米地里一边打着玉米叶,一边埋怨起“喇叭叉”队长来。
“干活慢一点都不行,慢了就招骂。阎王爷的告示——催命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没好话。不是手脚短路,就是脑袋缺氧;不是手脚抽筋,就是脑袋癫疯;不是猪阿姨投胎,就是懒婆娘转世。真是吃了一嘴的憋,吐又吐不出,咽又咽不下。这怨气哪天能排出口。”毛英在一边翕动着嘴唇。
林萌接上茬:“你还说呢!前天,我家的夜壶都没来得及倒,就被队长喊去下田了,回家后才发现,满壶的尿液都被我家那不懂事的二小子掀底朝上了,流了一地,充斥着尿臊。气得肝火都生紫烟了。”
“你们都是小巫见大巫。上个周日,因为没有把孩子托交好去干活,我家那丫头片子差点被狗咬伤了。要不是发现得及时,后果不堪预料。为这事,我和我家的二愣子吵了一架,还比了拳脚。到现在我右眼眶还青一块,紫一块呢!”兰莓也打开了话匣子。一边喷着怨气,一边瞠着怒目。
“你们都只顾着炸毛,没瞅见队长坐在水渠埂上猫着腰,蜷着腿,双手垂在地上睡沉了吗?千载难逢!我们为何不把满嘴的怨气吐在他身上,灭灭心中的阴气,浇浇他的阳气。”不远处的杨桃开了口。
“怎么吐!怎么灭!怎么浇!”金波连着腔,“你说出来,我们都服帖你的!你是智多星,我是孙二娘。这回我非要让‘喇叭叉’见见我‘母夜叉’的狠角!”
玉米地里,此起彼伏着一群女人激奋的声音,烘托着玉米地里阵阵攀升的暑气。怨气和暑气交织在一起,必定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空气。
杨桃招招手,示意大家都到她身边,好像要和大家密谋商量着什么。
几个女人丢下手中的活,陆陆续续地朝杨桃身边围靠。
杨桃神神秘秘地对大家一番耳语之后,大家都分头依计行事。
按照杨桃的吩咐,兰莓解下身上的花布条裤带把“喇叭叉”队长的双手绑上。兰莓果真不负众望,轻手蹑脚得令其他几个在场的女人捧腹窃笑。
为了不打“裤带”惊动“喇叭叉”队长,几个女人是大气不敢吸一口,小气不可呼一肺。
还别说,几个女人的阴谋还真是顺风顺水的得逞,没费一点儿的缚鸡之力。
金波也凌厉、巧妙地使出一招裤带锁双脚的绝活。毫无疑问,此时的“喇叭叉”队长已成作禽畜捆。
五个女人把一切都做到十拿九稳、滴水不漏之后,才用一撮狗尾巴草把“喇叭叉”队长搅醒。脸上还飞扬得意的神色注视着。那表情是在隆重地告诉“喇叭叉”,今天你是栽在我们几个别有用心的女人手里了。
“喇叭叉”队长摇了摇肥头大耳,吃力地撑开上下闭拢的眼皮。看着眼前站着清一色的“花大姐”,再看着已被捆绑结实的手脚。他明白,半路杀出一门炮——没料到;好男架不住五女;好手难敌十拳啊。此时的他就是眼前这五个女人的“止怨剂”“出气宁”。但他终不明白,接下来会是一番怎样的毛卓竖。也许是一场噩梦正在不远的地方虎视眈眈地等待着他入围。
五个女人还没等“喇叭叉”队长说出一悲半惨,接着又上演了她们的拿手好戏。她们把“喇叭叉”队长抬脚的抬脚,拽膀子的拽膀子,搬脑袋的搬脑袋,配合的还真是鬼使神差般的默契。好个拿刀的拿刀,端盆的端盆,烧水的烧水,揪毛的揪毛。经过一番的九牛二虎,五个女人费了连生孩子都没用过的气力把“喇叭叉”队长连滚带扔地丢到了附近的水渠里(当时因为天气是干旱,水渠里无水但深、坡度大)。
五个女人把“喇叭叉”队长摆弄到水渠之后,时间已至中午,于是就都匆匆忙忙赶着回家搓衣、吹烟、带崽了……
话说这天傍晚太阳快要藏入地平线安详的时候。村支部李书记安排排水站工作人员张师傅要夜间抽水灌溉田地(当时家乡住的地势比较高,有一级排水站,二级排水站,喇叭叉队长恰好被五个女人弃在一级和二级排水站之间)。
排水站张师傅接到任务后,则带领村中一帮劳力立即启用了一级排水站。汹涌的河水瞬间咆哮起来,怒吼着顺着水渠向二级排水站奔腾而去。
吐着水舌的洪水乘着合拢的夜色一路激流着来到了“喇叭叉”队长身下。“喇叭叉”队长看着汹涌而来的洪水,顿时打了个冷颤,甚至觉得死亡的危险正一步一步向他逼近,最终漫过他求生的欲望。他本能地想用脚撑一下水渠的沟底,好让身子向水渠的边沿抬高一点,使自己的身体不被洪水淹没。可他的双脚和双手都已被女人们的裤带捆得死死的,而且他的手和脚是用裤带连着绑的,使“喇叭叉”队长的脚根本伸不直,借不上力,移步维艰。
原来,杨桃技高一筹,她在金波和兰莓绑好“喇叭叉”队长的手脚之后,为了保险起见,杨桃又解下自己的裤带把队长的手和脚并拢着绑了一下。这招在我们那里叫“猪绑式”(村子里卖猪的时候都是这么捆绑的)。
水渠里的洪水在一点点的涨高,五个女人白天的记忆在一点点的消失,可“喇叭叉”队长的恐惧则在一点点的增加……
金波吃过晚饭,待一切收拾妥当之后,正准备宽衣上床睡觉,忽然发现系在腰间的裤带解不开了。原来白天她把裤带解下来绑“喇叭叉”队长以后,她没裤带系裤子,就把队长的拱环裤带解下来系上了(金波第一次用拱环裤带)。
金波喊老公曾伟过来帮忙解裤带。
曾伟骂骂咧咧地说:“笨婆娘,一条裤带都解不开,活着还有啥趣味,浪费脑细胞。”一边挪着沉重的腿,一边把手伸向金波的腰……
曾伟像触电一样,迅疾把手缩了回来。满脸的惊愕之色。
“你的……裤带……是哪来的?你怎么……用上拱环……裤带了?你的花布条裤……带哪去了?”平时说话干净利索的曾伟一下子变得结结巴巴了。
屋子里的空气顿时紧张起来。
金波见老公如此怂样,挑逗说:
“我的裤带被“喇叭叉”队长拿去用了。怎么着!”
“你的裤带怎么被队长拿去用了,好大胆!你们是交换裤带做定情信物吗?“曾伟变得有些不悦。
金波一听这话火了:“你说什么屁话!喷什么恶臭!泄什么粪便!什么情物不情物的?”
“那——难不成——你个骚婆娘和——队长有一腿?”
“一腿顶啥用!两腿并着用!”
“你个臭婆娘,还真是,癞蛤蟆打哈欠——口气不小。一腿都够受的了,还要两腿并着用。你铁了心的要给我戴两顶绿帽子,是吧!”曾伟的愤怒趋于失去理智的边缘。
“‘喇叭叉’队长今天被我用布条裤带绑起双脚扔水渠里了,现在不知道回家了没有?无话可问了吧!瞧你那点出息,小气吧啦,傻不啦叽,酸不溜秋的!”
金波老公一听,立马转阴为晴:“你是这个双脚,不是那个两腿啊!可不多一会,脸呈猪肝色。坏了,今天刚听人说,晚上排水站排水,这要人命关天了!”
金波一听,排水站排水,吓得语言哆嗦:“那我们赶快……快……快去救人啊!”
金波夫妻慌里慌张地夺门而出,火急火燎地打着手电筒如一阵风似的向大洼自留地边的水渠而去……
“喇叭叉”在水渠里被困了八、九个小时还有余,已经折腾得精疲力竭。肆虐的渠水正步步为营地吞噬着他紧绷的神经。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他仰望着漫天星斗,那稀稀疏疏的银辉如今也成了他模糊闪动的晶莹。内心除了绝望,还是绝望!
他沮丧、悔恨、悲哀。各种各样的心情交织着撞击他的心头。他为何要在那个节骨眼上猪睡,他为何没有对那几个疯婆子严加盯防,让她们轻而易举的下黑手,把自己推向了死亡的境地……
他不甘心束手就擒,几次尝试着想站起来,可不管他如何努力,最终换来的都是彻底的失望。如今只能依靠疯狂地扭动屁股,向水渠边岸上拼搏,哪怕是前进一点点。可任凭他做出怎样的努力都付之渠水。因为渠水已经爬上了他的肩膀。哎,愿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他微微闭上了双眼,静静地等待着死神溢过他的头顶。
就在“喇叭叉”队长孤立无援的时候,忽听漆黑的远处飘来急促地安慰声:“喇叭叉’队长,你别急!要坚持不懈、顽强不屈,占领最高地!我们救你来了,可不能气绝啊!我们脱贫村的美好明天还需要你千呼万唤啊!千错——万错,都是我老婆的错,讹不上我啊!解铃还须系铃人,金波救你来了。生命诚可贵,信心价更高啊!”漆黑的野外,曾伟在东一句,西一句的送暖语。
饥渴来时遇秋波,无聊来时遭艳影。绝渡逢舟。“喇叭叉”队长听到有人来救他,精神随之振作起来,重又开启了他那微闭的双眼。冲着远处飘来的声音对接:“我在这,阎王爷暂时没顾得上收我,渠水还没进攻呼吸道,威胁到肺呢!不过只能挺几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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