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艺国际】三 平 | 快 乐(小说第三章)
▼ 快 乐(小说第三章)
作者/三 平
【作家/诗人简介】
★ 三平,中学高级教师,1970年于北京大学毕业后,一直从事中学教育和教育科研工作,曾任全国目标教学专业委员会常务理事,香港现代教育研究员,正式出版专著5部。
热爱古今诗词,在国家及省市报刊杂志上发表过一些诗作和论文,现为北京市大兴区“老教师诗词社”成员。
【作家/诗人作品】
快 乐(小说第三章)
第三章 绝处逢生
三 平
一
经过整整一昼夜的飞行,一架波音大型喷气式客机降落在纽约肯尼迪国际机场。
这时,北京时间是下午1时,当地却正是午夜。
常华跟着高洋乘出租车进入市区,下榻在唐美吉利大酒店十六层1601房间。
常华从未坐过飞机,时间又这么长,加上途中高洋总是没话找话地和她闲聊,她觉得十分疲劳,现在可到宾馆了,她放下背包,洗了把脸,也不管高洋,就一头扎在床上睡了。
突然,常华被一阵敲门声惊醒。
只听见来人问:“高先生在吗?有您的电话,……太太……”,来人讲的是英语,常华没有全部听懂。
她仍然躺在床上,听见响起一阵脚步声。
她想,来人一定是酒店的服务员,高洋准是跟她接电话去了。她赶紧起床,原来早已天光大亮了。
高洋回来了,不等常华发问,就主动地说:“咳!不知她怎么这么消息灵通。”
常华随口问他:“谁呀?”
“一个美国朋友,是个华侨。”
“那她怎么不打你的手机?”
“手机关了。我怕影响咱们休息,”高洋说得顺理成章,还那么通情达理。“那他怎么会打到酒店里来?”常华不明白。
“咳!你不知道,”高洋说,“我不该用我们公司的名字登记。因为我们是个大公司,知名度比较高,有人打电话查找,很快就能找到。”
常华似信非信地点点头。
高洋催常华去梳洗,两人收拾收拾,去吃早饭。
酒店内的餐厅设在八层。
来回乘电梯时,常华不经意间发现,没有十三层。
饭后回到1601房间,常华就问高洋。
高洋又来了精神,说:“华,这在西方是普遍现象,忌讳13;中国不是忌讳4吗?”
常华还是不懂。
高洋继续说:“这个事儿源于《圣经》:犹大出卖了耶稣,在一次晚宴上,出席的人是十三个。世界名画《最后的晚餐》就是画的这个场面……”
高洋正说着,又有人敲门。
“谁呀?”常华随口问道。
“我是酒店服务生。请问高先生在吗?”这次服务员是用中国话说的,可能是因为常华用的是汉语。
高洋赶紧站起来。
一个女服务员推开门,看见了高洋,就对他说:“高先生,有您的电话,是您的爱人找您。”
声音虽然不太大,汉语说得也不标准,但服务员说的“爱人”两个字,常华可听得真真的。
“爱人?高洋原来有爱人?”常华一下子愣了,但又马上55
否定了:“不会,不会的!”
可是,早上服务员讲英语那一幕,又叫她不得不怀疑。
因为,常华在学校里英语学得不错,刚才虽然没有全听懂,但“高先生”、“电话”、“太太”这几个词,她还是听得清清楚楚的。
想到这儿,常华心里一阵烦躁,憋着气儿等高洋回来。
过了好半天,高洋才回来,见常华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也不理他,就自我解嘲似地说:
“华,生气了?”他走近常华,想拉她的手。
常华甩开他,没好气地问:“她有什么事啊,打了这半天?”
“华,”高洋满脸陪笑,“你别误会。刚才打电话的,也是我们公司的,是董事会办公室的女秘书,叫黄莺,也是华侨;是我爸爸叫她打的电话,她怕服务员不给找,就说是我的爱人;服务员哪里知道,当传声筒呗。”
他见常华一脸不信的神情,又说:“在美国,消息就是灵通。刚才来的这个电话说明爸爸已经知道我们到纽约了,却没回家,他不放心。”
见常华还是不信,高洋掏出手机,说:“我现在就给爸爸打电话,叫他放心。”
说着,拨通了一个号码,他叫着“爸爸”,手机里传出应答,说的是英语,很快,常华听不懂。
高洋关了手机,对常华说:“这回你相信了吧?”
“那他都说了些什么?”常华问。
“爸爸说,公司要开董事会,会前要和我商量一些事儿,叫我马上到公司去;让你先在酒店歇歇,倒倒时差。咱的事56
儿可以按原计划办,他们都准备好了。”说罢,也不等常华回答,抓起公文包就出去了。
高洋就这样急匆匆地走了,常华心里直犯嘀咕。
她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回顾他们从在北京超市里偶然相识开始,到确定恋爱关系,继而谈婚论嫁,登记、领结婚证,直到日前一起来到美国,准备举办婚礼、婚宴,一桩桩,一件件,都那么理想,那么顺理成章、自然天成;高洋对自己一直那么热情有礼、尊重友好、顺从甚至有些故意讨好;而现在到了美国,不过几个小时,他的态度怎么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圈套儿!骗子!”常华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这几个月的事儿,怎么件件这么凑巧?对了,都是他精心策划、事先安排好的,自己太天真了,一步步上了他的贼船!”
想来想去,常华几乎断定自己被骗上当,但又不愿意承认,还是报有希望,不愿舍弃良好的前景。
她又想到早上的两次电话:英语的“太太”,汉语的“爱人”,她都听得真真的;可是,高洋都做出了似乎合理的“解释”,还马上当着她的面给他爸爸打电话,可是只叫了声“爸爸”,之后就是一长串她听不懂的英语回话,关机后高洋自己说是爸爸叫他到公司去,甩手就走了。
“表演!”常华又不得不这样想,“又是演给我看的戏,骗我!”
她有些沮丧,看了看墙上挂着的石英钟,快十二点了,高洋还没有回来。
她决定:请那位服务员吃午饭,了解了解情况。
常华马上带好手包,去找服务员。
服务台有三位穿着一样、年龄相近的小姐,常华一眼就认出了来找过高洋的那位。
这是她在超市工作练就的快速认人的技能,不会错的。
于是,她走到服务台前,看着那位服务员,很有礼貌地笑笑,说:“您好,小姐!我们高先生出去还没回来,我想请您一起吃午饭,可以吗?”
服务员受到客人的邀请,很高兴,这在美国是常有的事儿,就和付小费一个样。
但是,服务员在值班时间不能应邀。常华并不知道,可是赶巧了,这位服务员正好下班,就高兴地答应了。
二人一起来到餐厅落座后,常华说:“我初次到这里,什么都不熟悉,请小姐点菜吧。”
服务员应了一声,点了菜饭。
在等待之时,常华先开口作自我介绍:“我叫常华,在中国的一家超市工作。请问小姐贵姓啊?”
服务员也显得挺热情:“噢,您是常小姐。我叫玛丽,中文名字是马丽丽。我是个华侨,祖上是广东潮州人。”
常华说:“那以后我就叫您马姐姐吧。我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少不了要请姐姐帮忙。”
玛丽爽朗地笑了,说:“不要客气。我们当服务员的,为客人服务,是应当的。常小姐是哪里人氏啊?”
“我家住在杭州。”
“杭州?美丽的西湖!小时候,妈妈带我去游玩过……”玛丽高兴起来,神采飞扬,似乎又回到了童年。
菜上来了,两人边吃边聊起西湖。有了共同的话题,两个女人聊开了:“花港观鱼,”“三潭印月,”“虎跑泉”,“雷峰塔”……
聊着聊着,常华有意改换了话题:“马姐姐来美国多长时间了?”
玛丽说:“我出生在美国,整整三十年了。”
“您中国话说得不错啊。”
“不行。不标准。小时候跟着妈妈看望姥姥,在中国住过三个月,后来再也没去过中国。我的中文主要是在华侨小学学的,在家里也经常说中文。
“咱们这个酒店老板也是华侨,在这里工作必须会说中国话。”玛丽谦虚地笑笑,又问:“您懂英语吗?在美国,不懂英语,常常会吃亏的。”
“是吗?我只在中学学过点儿英语,不是专业,只是作为一门文化课,没学多少,一知半解的,”常华趁机说,“早上,您跟高先生说的,我就没听懂。姐姐能用汉语再说一遍吗?”
玛丽察觉到了常华的用心:女人查问男人的社交,这在美国也常见。所以,玛丽毫不隐瞒。
“当然可以了。我没有替她保密的义务。我告诉您。早上打来电话的,是一个女人。她自称是高先生的太太,就是中国人说的媳妇、爱人。”
“那后来又来电话的那个人呢?”常华急切地问。
“还是这个女人。”玛丽说。
“您怎么知道的?”常华不信,现在她怀疑高洋在美国不止有一个女人。
玛丽一笑,非常自信地说:“我们当酒店服务员的,经常给客人接、传电话,对声音特别敏感。这两个电话都是我接的,59
而且前后相隔的时间不长,我敢肯定,就是同一个人。我们服
务生有这个能力。”
说着,玛丽看了看常华,发觉她的脸色很不好看,似乎感到事情有些严重,就说:“常小姐,对不起,我可以提个问题吗?”
常华脑子有点儿乱了,但仍然勉强地笑了笑,说:“马姐姐,当然可以啦。”
“那,常小姐,”玛丽轻轻地问道,“您能不能告诉我,您与高先生是什么关系?”
“我和他是……是……”常华支吾着,终于说,“……是同事,是朋友,我们都在中国的一家超市里工作。”
男女并不是合法夫妻而同居,又是在酒店里,这在美国是公开的秘密,玛丽在这里工作多年,早已司空见惯了。
玛丽以为,常华与高先生也是这样的,就劝她:“常小姐,这在美国不算什么,您别太认真。”
常华心里很不是滋味。
但是,她看看玛丽满不在乎的神情,觉到不好再深说了。心想,也许这就是东、西方思想道德观念上的差别。
所以,常华顺口应着“是,是”,也就不再说什么。
午餐结束了。
常华不知道自己吃了些什么,是怎么咽下去的。
她无精打采地回到160l,洗了个澡就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通过刚才与玛丽的谈话,可以肯定高洋在美国有妻子。那么,他那么急于和我结婚,也许是感情不好,要与她离婚吧?事到如今,常华对高洋还存在着一线希望,对高洋还是往好处想。
这就是善良的中国姑娘对她所爱的人的一片忠贞。
“唉,”常华又想,“等高洋回来,问问他吧。”
就这样,常华胡里胡涂地睡着了。
常华一觉醒来,已经下午四点多了。
她真累了,不仅是旅途的疲劳,更是心灵的伤痛。
她这时才打量一下房间:宽敞明亮,与中国旅馆沒有多大区别。
常华不了解,这是这家酒店的招牌,专门用来招待中国大陆来的客人,使其有宾至如归的感觉。这些年随着中国改革开放的逐步发展,客流明显增加,生意不错。
高洋还是没回来。
有人敲门,玛丽来了,告诉常华:高先生打来电话,说他今晩不回来了,公司的事儿忙不完;要常华自己吃晚饭,早点儿休息。
若在以往,常华会感到温暖,认为是他在关心她;但在今天,常华觉得一阵恶心:“又在欺骗!公司有那么忙,连晚上都不能回来?大概是让美国老婆拴住了吧!?”
她不知道,这是高洋使的“稳军之计”。
直到现在,高洋还想占有她。
次日,高洋还没回来。
常华实在忍不住了,打他的手机,回话却是女声,说的是英语。常华听不懂,请玛丽再打。玛丽拨通、接听后,转告常华:服务员报告,高先生的手机停机了,无法接通。
“为什么连手机都停了?---噢,对了,切断一切联系,
他把我抛弃了!”
这回,常华彻底崩溃了。
她趴在床上放声大哭起来。
第三天,高洋还是音讯皆无。
这时的常华,对“度日如年”有了亲身体验。
在这里,她人地两生,举目无亲。想来想去,只有去找玛丽求助。
常华来到服务台,邀请玛丽吃午饭。
玛丽辞谢,说:“谢谢了。我不能去。我正在值班。改日我请您吧。”
说话之间,玛丽发现不过两、三天,常华显得憔悴了许多,一股同情心油然而生。
她问:“您有什么困难吗?我可以帮忙吗?”
“是的,马姐姐。”常华强忍眼泪,“我在这儿举目无亲,就您一个朋友。我有点儿事儿,想请姐姐帮助。您下班后到我房间来一趟,可以吗?”
玛丽是个热心人,尤其是对从祖国大陆来的同胞,总是乐于帮忙。
她点点头,应允了。
晩六点一刻,玛丽下了班,直接来到1601房间。
常华正坐在桌前等她。
常华招呼玛丽一落座,就开门见山地说:“马姐姐,我实话告诉您,高先生是我的未婚夫。”
说着,她拿起放在桌上的结婚证递给玛丽,“我想打官司。在中国,凭着这个证件,就可以告他重婚罪,而且一定能赢。可是,我不知道在美国应当怎样起诉……”
玛丽接过证书看了看,说:“高先生是美国公民,不可能在中国取得与一个中国人结婚的证书。我看,这个结婚证很可能是伪造的。”
常华大吃一惊。
她本来是想通过司法部门找到高洋,如果结婚证是假的,就根本不能立案。那,一切都完了。
“不会吧,”常华争辩似地说,“我们的证件齐全,一起在北京登记、领证的。”
玛丽毕竟是华侨,她不赞成美国人的婚姻观念,中国传统的一夫一妻婚姻观,在她头脑中仍然占据主要地位。所以,她同情常华,实心实意地想帮助她。
“常小姐,如果您相信我,”玛丽想了想,诚恳地对常华说,“我有个弟弟在报社当记者,他和中国驻纽约领事馆的一位官员很熟,我打电话给他,看他能不能帮个忙。”
常华别无他法,再三称谢。
傍晚,有人敲门。
常华以为是玛丽来了,应了一声,赶紧去开门。
来人是另一位服务员。
她没有进门,用汉语告诉常华:“玛丽小姐让我转告您:她弟弟来电话,说那个证件是假的。肯定是假的。是领事馆鉴定的,不会错的。”说完,就礼貌地道别,走了。
常华听了,如五雷轰顶:高洋对她是百分之百的欺骗!
她完全绝望了。
这天晚上,常华无心去吃饭。
高洋自然还是没有回来。
她断定:高洋见事已败露,金蝉脱壳,躲起来,不会再来了。这么大的美国,上哪儿去找他?自己身陷绝地,举目无亲,真是‘叫天天不灵,呼地地无声’……
她趴在床上大哭。
她想自杀,一了百了。
不知哭了多久,她爬起来查看窗子,发现每一扇窗都打不开,而且外面都有护网。“跳楼是不可能了”,常华想着,看看卧室,又去卫生间查看,都没有可行之处。
她叹了口气,呆坐在桌前。
她想起了妈妈。
这时,她从心底里佩服妈妈:是妈妈几次提醒自己,说不了解高洋的根底;可是,自己没有听进去,轻易相信了高洋的花言巧语,怪谁呢?只能怨自己。
她找出常年携带的笔记本,写道:“妈妈:都怪我。再见了。”
她心里有万语千言,但她写不下去,又伏在桌子上失声痛哭起来。
“咚咚咚,咚咚咚,”一阵急切的敲门声过后,有人喊:“常小姐,您在房间吗?”常华听出是玛丽的声音,慢吞吞地去开门。
玛丽一步跨进门来,大声说:“常小姐!不能啊。您不能这样……”
常华纳闷儿:“她怎么会知道我……”
玛丽接着说:“我刚上班。我在监控屏上看见您在查看窗子,又去卫生间,我怀疑您……
“常小姐,世界上什么事儿都可能发生,您要想开点儿。我记得宋朝大诗人陆游说过,‘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不要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常华抱着玛丽哭着说:“马姐姐,谁愿意平白无故的就死啊。我才二十五岁……可是,我实在沒有办法啊。”
“这样吧,我马上把我弟弟叫来,”玛丽说,“也许他们媒体能有办法。”说着,也不等常华表态,就要去服务台打电话。
临走,她向常华交了底:“您不要瞎想了,我们旅店有完备的防护设施,就是为了防止发生意外的。”
玛丽出去不久,有人敲门。
常华应了一声,玛丽和她的弟弟马祥一起推门而入。
门没有上锁。
玛丽给常华引见了弟弟,常华有气无力地问了声好。
玛丽说:“我弟弟是纽约《华商联快报》有名的快手记者,刚才我打电话找他。他说可以利用社会與论的力量试一下。如果您同意,就请您把有关情况告诉他,他连夜写稿,争取明天就见报。”
常华的脑子里嗡嗡作响,一个决心自杀的人,还有什么顾忌?
于是,她比较详细地把她与高洋的交往过程说了一遍。
马祥飞快地记录着,又用随身带来的相机拍下了《结婚证》。之后,姐弟俩又用英语交谈了几句,起身告辞。
常华听不太懂,大意好像是玛丽让弟弟快点儿写,马祥请姐姐放心。
第二天早饭后,玛丽来到1601房间,手里拿着一张当天出版的《华商联快报》,高兴地对常华说:“登出来了,您快看看。”
常华漫不经心地接过报纸。
她认为,报纸解决不了她的问题。
常华顺着玛丽的手指,看到在《今日奇闻》专栏中,第一条登的是《天堂女欲上天堂》,心里一动,就赶紧看了下去:
“有常小姐者,乃中国人间天堂---杭州西湖人氏也。日前,随其未婚夫来美国举行婚礼,入住纽约《唐美吉利》大酒店,只小住了一宿,其夫出走,至今未归。
经热心的朋友们查证,常小姐确认自己系被拐骗,举目无亲,万念俱焚,几欲自尽未遂,目前情况危急。
据常小姐自述,他们初识在中国的一家超市里,男骗子是在中国供职,中文名叫高洋。”
二
在中国华美股份有限公司驻纽约办事处的办公室里,刘国强主任坐在办公桌前。他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拿着一张中文报纸浏览着。
这张报纸正是《华商联快报》。
这是他的习惯:每天上班第一件事,就是看报,收集商业信息。
当他在《今日奇闻》专栏中看到一个标题《天堂女欲上天堂》时,若有所思,立即放下了茶杯,仔细阅读了两遍后,他提高了声音叫司机:“快,马上去唐美吉利酒店!”
二人迅速钻进汽车。
半个小时后,一辆北京吉普停在酒店门前,国强迅速找到服务台,问道:“常小姐----就是今天报上登的那个‘天堂女’,现在何处?”
值班的正是玛丽。
她见国强如此急迫,先微笑了一下,说:“常小姐现在安然无事,在1601房间,我可以带您去找她。”
她稳住了国强,又问:“请问您是……”
国强说:“我是她的中国亲戚。”
“太好了,”玛丽显得很高兴,马上带着国强去见常华。
原来,国强看到那篇报道中的女主人公姓常,来自杭州,又与超市有关联,他马上想到妹夫的老家就是杭州,他有个妹妹叫常华,在超市里当收银员。
国强觉得文中所说的“自尽未遂”的“天堂女”,很可能就是常华。
“赶快去救她!”
他没有多想,只有这一个念头。国强与玛丽来到1601门前敲门。
常华躺在床上,满脸泪水,似睡非睡,一张报纸放在枕边。
她听见了敲门声,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声“请进,门没锁,”还是躺在那里。
国强见床上躺着个女人,知道应当是常华。但他们没有见过面(常华陪母亲参加哥哥的婚礼时,国强当时正在美国)。
为了慎重起见,国强走到床前,和蔼地问道:“请问小姐,您是叫常华吗?您有个哥哥,是不是叫常瑞?”
常华一愣:“我在这里没有熟人,他怎么知道哥哥的名字?”就赶紧坐起来,说:“是啊,您是哪一位?以前没见过您啊。”
国强高兴得直拍手,大声说:“这就对了,这就对了。我叫刘国强,您的嫂子刘燕是我的亲妹妹。不是外人,您也是我的妹妹啊……常妹妹,你受苦了。”
常华如梦方醒,叫了一声“刘大哥!”翻身下床扑向国强,一个趔趄,几乎摔倒。
她昏过去了,倒在国强的怀里。
三
常华苏醒过来,己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她看见床前坐着两个男子,一个年龄稍长些的,正关切地看着自己。
她左右看看,脑子在飞快地运转……
她想起来了:早晨有人到酒店来找她……,有一位是嫂子的亲哥哥……后来,她晕过去了……啊,现在是在医院里……
凭着收银员的长项,她认出年长的这位,就是嫂子的哥哥。
她满怀感激地叫了一声“刘大哥,”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抽泣着说不出话,挣扎着要起来。
“常妹妹,”国强赶紧摇摇手,示意她不要起来,“这下好了,你醒过来了,刚才都把我们吓坏了。”
常华停止了哭泣。
国强告诉她:“刚才你在酒店晕过去了,酒店那个服务员挺热情的,告诉我们这家医院最近。这不,我们就来了。医生给你做了检查,说是脑子受了刺激,是突发性的昏迷,不要紧的,没有别的病。医生说再观察观察,如果没什么异常,下午就可以出院了。你放心吧。”
“下午就可以出院,”常华随口说了一句,心里在想:“出了院,上哪儿去?以后……”
国强猜透了常华的心思,赶紧说:“常妹妹,我们公司在纽约有个办事处。那年你哥结婚时,我就在这里工作了。现在办事处扩大了,吃住都方便。出了院,你哪儿也不用去,就到办事处来。咱也不占公司便宜,用不了几个钱儿,你什么都不用管,从我工资里扣,够用的。”
此时的常华已经走投无路,听了国强的安排,想都没想,就连连点头,说:“我听刘大哥的。真是太麻烦你们啦。”
下午,常华出院了,国强让她住在自己原来的寝室里,另在保安值班室加了一张行军床。
国强让常华好好休息,晚饭前他再来。
常华这些天真累了。
现在,跟着刘大哥来到中国的办事处,绝望中的她如同回到自己家里一样,她放心地睡了。
晚饭时间快到了,国强来叫常华,一起走进办事处的小餐厅。
除了一个工作人员和司机出去办事还没回来,办事处其他人员都在。
国强看了看大家,说:“各位今天都看报了吧,这就是报上说的那位‘天堂女’,”他指了指常华,餐厅里响起不大的惊讶声。
“原来这位‘天堂女’不是别人,是我妹夫的亲妹妹,叫常华。大家认识一下吧。”
常华起身,冲大家深鞠一躬。
大家鼓了鼓掌。
“从今天起,常华就住在这儿了,麻烦大家多多照顾,”国强继续说,“常妹妹的一切费用都由我来付。”
常华佩服刘大哥想得周到,光明正大,对下属有个明确的交待,让大家知道她的来历,以后就好相处了。
饭后,国强请常华进了他的办公室,打开了电视机,对她说:“以后你想看电视,就到这儿看。”
陪她看了一会儿,就跟她商量:“关了吧?今儿早点儿休息。”说着,关了电视,又把一把钥匙交给她:“有时晩上我可能不在,你就自己开门进来。”
“这好吗?”常华不好意思地说。
“没什么,”国强说,“上班时间这是公司的办公室;下班以后,这就和家里一样,员工有时候也来看。”
国强把常华送进寝室,告诉她电灯开关的位置,又指指床上的被褥说:“这是中午刚换的,公司有备用品。”然后,又推开洗手间的门,说毛巾、香皂也是刚换的。
国强介绍完了就告辞出门,临走前又嘱咐常华:“睡觉前一定要锁好门。有人敲门也不用理他,-----可能是来找我的,你不应答,他就会以为我不在,就会离开的。”
常华担心:“要是人家有急事找你,不就耽误了?”
国强笑笑,说:“不会的。这里一般在夜里不会有什么公事。就是真有急事,他会打我的手机。这是我和员工们约好的,我的手机总是开着,就是为了应急。”
常华美美地睡了一觉。
这是她来到美国后睡得最好的一晚。
她起床梳洗后,走出房门,在小院中伸了伸懒腰,做了几次深呼吸,觉得挺舒服。
她不由得想起在金华超市的时候,她每天早上也是这样,那时她对高洋、对未来充满着希望;而现在……
常华的心又乱了。
国强来了,陪她去餐厅。
午餐时,国强邀常华午休时间去超市,说自己不知女孩子用什么化妆品,要常华自己选。
常华又一次感到刘大哥的关心和细心。
在超市,常华选了两款一般的化妆品,还特意留心,查看到首饰柜台有回收的文字广告。
自然是国强替她结了账。
回来的路上,常华说:“刘大哥,从昨晚我就在想,我该不该告诉妈?”
国强说:“这我也想过。我想,现在先别告诉阿姨。因为她现在准以为你没什么事儿,早告诉她,不是等于让她早着急71
吗?
“但是,我想先告诉你哥,让他心里有个数,再商量一下怎么告诉常阿姨。本来我想今天晚上就打电话,他家里有电话。”
常华说:“好吧,我听刘大哥的。”
国强说:“我看先不用细说。就说你到了纽约,情况有点儿变化,现在在华美公司国强大哥办事处这儿呢,一切都好,不用挂念。”
常华说:“还是您替我打吧,我怕说不好,说漏了。”
“不会的。你想啊,要是你把这几天的情况都端出去,别说常阿姨受不了,你哥哥嫂子也得急坏了,这是在美国啊,太远了。如果我替你打,他们也会相信,但没听到你的声音,他们准会猜疑,‘常华怎么不自己打电话?’更得瞎想一气。所以,还不如你直接打呢。”
常华折服了,晚上依国强所言,与哥哥常瑞通了话。
又过了两天。
常华感觉体力已经恢复。
这几天除了吃饭、睡觉,看看电视,别无他事;她亲眼看见国强和员工们进进出出,忙忙碌碌,只有她闲着,心里很不过意。
今天早上,她先去办公室打扫完卫生,然后才去餐厅,见国强已在那里等她。
国强见常华来了,就笑着说:“我说这么大人也丢不了嘛。”
常华也不瞒他,说:“早上睡不着,我去办公室收拾收拾。”
国强说:“那点儿活儿我捎带手儿就干了。你现在需要的就是好好休息,别累着。”
“干这点活儿还累得着?”常华说,“刘大哥,说真的,前两天我还真的感到累,老想睡觉。现在好了,恢复了,让我还这么一天闲到晩,我还真受不了啦!”
国强还是想叫她歇着,就说:“你是客人,先歇着,以后再说吧。”
“刘大哥,”常华恳切地说,“我也不是七老八十,也不是小孩子,这么大的办事处,我干点儿什么不行!”
“常妹妹,”国强说,“要不,这样吧:昨晚厨房的小李找我,说她妈病了,想回去看看。我答应她今天上午我找人替她,让她午后回家。她也是个华侨,主要工作是买菜,有时间再到厨房帮帮忙。你要是能干,我跟后勤说一声,不找人了,你去替小李干几天。”
“行,我干得了,”常华高兴地满口答应。
饭后,国强把小李找来,让她把工作向常华交代一下,又带着常华去菜市场转了转。回来后,小李不等吃午饭,就急忙告假回家了。
常华可不笨,买菜、帮厨,没用上两天的功夫,全熟悉了。
这天,她买回了菜,又赶紧去了一趟超市,把金项链卖了,选购了两种名牌化妆品和几种中式点心。
午饭时,她对国强说,要去唐美吉利大酒店谢谢马家姐弟。
国强说:“车外出还没回来,明天去吧?”
“那打个车吧。礼物我都买好了。”她见国强有点儿疑问似的,接着说:“我把那条链子卖了……”说着,又有些伤感。
国强赶紧说:“那好。咱中午就去吧,我拿钱去。”
“不用了。我都准备好了。”
“妈不要我的钱,”国强说,“姐姐、妹妹也都用不着我管。我的工资足够花的。”
“那也不能总花您的钱。”常华说,“这条项链儿是那个骗子买的,我留着它干什么?害得我命都差点儿沒了……”
“过去了,过去了,”国强连忙劝解,“常妹妹,‘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也被骗过。过去的事儿就让它过去吧。”
常华换了个口气,问:“咱们办事处有没有英文资料?我想看看。”
她想起玛丽说过“不懂英语吃亏,”自己来到美国后也有些体验。
她想学英语。
国强告诉她,办事处有不少英文书,还有英汉辞典、汉英辞典,平时很少有人用,都放在办公室的书柜里,让常华自己挑选,用完还放在那儿就行。
从这天晚上起,常华晚饭后必到办公室,不再看电视,下功夫学习英语。
小李请假回家一个礼拜了。
这天一大早,国强接到她的电话:母亲凌晨去世了,她要按着中国的习俗,安葬母亲过了“头七”就来上班。
她还要主任代她向常小姐问好。
一周后,小李回来了,常华不用买菜、帮厨了,她又向国强要求另安排点儿别的什么工作。可是,办事处人手不缺,不好安排。
不过,现在的常华可不是“闲人”了:早上,她打扫主任办公室,烧好开水;
午前十点半,她去厨房义务帮厨,说自己喜好做饭,顺便还向大师傅学学厨艺;
午饭后,一般要午休一个小时;
晚饭后,只要天气好,到街心公园散步,来去总共用一小时左右。
除了这些固定的事项,常华都是坚持苦学英语,每天超过八个小时。
自然,她时刻在关心国强,提醒他换衣换鞋袜。当然,洗(用洗衣机)、熨衣服也被常华全包了。
再说刘国强,总是担心常华远离家乡,在这里不习惯,就常常在双休日邀她逛商场、溜公园、看电影,两人经常一起出来进去,不知底里的人还以为他们是热恋中的情侣呢。
刚刚进入七月,纽约的天气就热起来了。
这天下午,来了一位加拿大的客商。
由于事先没有约定,译员外去还没有回来,国强打电话催他,却又堵车卡在路上。
天热,客商等得有些不耐烦。
国强情急之中想起了常华,赶紧叫人去请常华来。
常华匆匆由寝室来到办公室,见有老外在座,就先用英语打了个招呼,老外也礼貌地回问,两人交谈了几句。
国强一看有门儿,马上告诉常华:这是一位客商,翻译堵在路上了,你救救急吧。
常华点点头,说:“我试试。开始吧。”
一场常华为翻译的商业谈判进行了十五分钟,一切顺利,老外表示十分满意。
常华的出色表现,也使国强感到有些意外,他乐得手舞足蹈,大声夸赞:“常妹妹,你真了不起。今天要没你,可就好瞧了。”
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常华也为自己终于有了用场、为刘大哥分忧而高兴。
此事刚过两天,是个礼拜天儿,员工照例休班。
又是一个热天儿,又是在午后,办事处来了一位客人,胖胖的,有四十来岁。
这人一进门就咿里哇啦地说起来,国强连听带猜,以为他是抱怨天儿热,就打过招呼,给他从冰箱里取出一杯冰水;客人接了,点头致谢,又咿里哇啦地说起来。
国强听不懂,傻眼了。
客人看出国强没有听懂,又放慢语速、加重语气地说了一句英语,这回国强听明白了:客人想改用英语谈话。
常华来办公室找资料,刚巧走到门口儿,要拿钥匙开门,听见屋内有人说话,就改为敲门。
随着国强的一声“请进”,常华推门而入,国强大喜,说了句“太巧了”,指指客人告诉常华:这位可能是港商,他说汉语我听不懂,他说他想说英语……
常华对客人微笑一下,用英语打了招呼,客人也礼貌地回问过,两人开始用英语对话。
常华告诉国强,客人说他是从香港来的,想买一种车床上的配件。因为有事,夜里就要飞回香港,所以才在休息日来到办事处,打扰了,对不起。国强这才知道,客人不是抱怨天气热。
言归正题,主客双方谈配件的型号、性能、质量“三包”,最后是讨价还价,交了预付款,签了发货合同,交易宣告成功。
办完了事,港商显得很轻松,瞟了常华一眼,没话找话儿地用汉语说:“小姐,你知道吗,最近香港出了件怪事儿。”
常华是南方人,港商带有浓重口音的中国话,基本上听懂了,就也用家乡话随口说:“不知道呀,您说说吧。”
大概这是心术不正的男人们的通病,喜欢与年轻、漂亮的女人闲谈。
于是,这位港商眉飞色舞地说起来:
“前些天,香港《大公报》上登了一个消息,说是‘喜悦来’大酒店报的案,有个男人在客房里自杀了。其实这样的事在香港很多的啦,不稀奇。但有趣的是,报上还登了死者的照片,这个人脑袋特别的大。”
说到这里,港商举起双手,比着自己的头,“比我的头大得多。”
国强也在听。虽然听不懂,但看他的手势,知道意思是脑袋大。
国强心里突然一动,急忙问:“这个人有多大年纪?”
常华跟翻译似的,又用方言说了一遍。
“报上说了……”港商手拍额头,好像故意卖关子似的,“说了……让我想想……好像是35岁左右。”
“三十五,”常华转告给国强。
“啊?”国强心里一惊,又问“没说死者是哪里人吗?”
港商说,常华“翻译”:“初步确认死者是从大陆来的,详情警方还在继续调查。”送走了港商,常华有些奇怪:刘大哥怎么这么关心死者?噢,他们年龄相仿,也许是熟人?
“肯定是大头!没错儿,肯定是他!”
常华正想着,就听国强说,“这个人是我的兵团战友,也是北京知青。回城后到深圳做服装生意,坑了我月娟嫂子一笔钱。那年,月娟嫂子上深圳找他,遇车祸死了。”
国强眼前又浮现出月娟临终前的那一幕……
“那他怎么死在香港了呢?”常华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但是,年龄对上了,又是大陆去的,特别是他的大脑袋……这些说明死者就是他,没错儿。”
常华说:“那万一不是呢?长相差不多、年龄也相同的人,也许还有……”现在的常华不那么单纯、爱动脑筋了。
“是啊,还得进一步了解了解。”国强同意。
当晩,国强给公司发去一个电传,建议辞退现任英文译员,改聘中国人常华。原因是原译员系美国人(华裔),勾通有一定困难,而且酬金较高。
然后,又往大成家里打了个电话,告诉他已给公司发了电传,打算聘常华为英文译员;同时告诉他,据来办事处的一位港商透露,大头可能前不久已死在香港,请他再向东莞公安局询问一下。
周一上午,国强收到大成的电传,说公司董事会决定现在不要辞退英文译员,马上聘常华为办事处主任助理员,让她以这个身份参与办事处的工作,但主要是熟习英文译员的工作,实际上等于实习;一个月后,如能确认常华可以胜任该项工作,再正式聘用,同时解聘现英文译员。
国强看过电传,认为公司这招儿高,比自己考虑得更周到,78
午饭开饭前,国强当众宣布了公司的决定。
晚上,大成来了电话,说己经打电话询问了广东东莞公安局,他们说月娟一案尚无进展,承诺尽快与港警联系,如有新情况将在第一时间报知。
国强叹息一声:“哎,本来是中国的地儿,让英国鬼子占了,办事儿难啊。”
常华走马上任,很快就进入了角色。
她按公司的意图,注重向译员学习。
她很谦虚,嘴、脚都勤快,洋译员也喜欢她;加上以前有一次译员外出,是常华临时替他,圆满地完成了翻译工作,所以一直对她印象不错,有时还有意让常华独挡一面,使常华多受了不少锻炼。
一个月快到了,国强和常华都感到完全达到了公司的预期。
国强打了报告,公司批准了,正式任命常华为主任助理兼英文翻译员。
四
常华来到办事处快有五个月了。
从她一踏进办事处的门坎儿起,就把国强当作救命恩人。
她始终怀着报恩之心,关心国强的冷暖,在可能的范围内,悉心照料他。
国强自从回城后,走南闯北,一直一个人工作、生活着,受到常华如此关心和照顾,他感到人间的温暖,但也不好意思。
他曾几次劝阻过常华,但常华不听,总是说:“刘大哥,你救了我的命,我为你干点儿什么都应当,受人滴水之恩,就应当涌泉相报,这样我心里踏实。”“别老这么说。那天也是凑巧。咱们本来就是实在的亲戚,
哪能见死不救?退一步说,即使素不相识,我要是知道是一个中国人在美国遇到了麻烦,我也不会袖手旁观的。人总得讲点儿良心,你说是吧?”
“刘大哥是个好人啊,”常华像是回答,又像是自言自语,“送花的手有余香,为善的心能常乐。”
这天又是周六,常华照例在办公室里查阅资料;快到午饭时间了,国强走了进来,见常华正在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上写着什么,就随口问了一句:“常妹妹,你又在写什么呢?不保密吧?”
常华抬起头来一笑:“对您刘大哥,我沒有什么保密的。我这也是习惯了,有点儿什么感受,随时写几句,留个纪念。”说着,就把笔记本递给国强。
国强说:“那就是‘随笔’喽”。
他本来沒有看常华笔记本的打算,一边说着,却一边就顺手接过了笔记本。
国强随手翻看,看见了题为《冬游颐和园》的诗。他是在北京长大的,标题引起了他的兴趣,就黙读起来:
“冰封北国春风暖,只身畅游万寿山。
佛香高阁云中立,松柏成荫护楼栏。
昆明湖面如明镜,健儿溜冰似梭穿。
石舫久泊观玉桥,铜牛刮目看人间。
长廊绕湖傍山走,书画琳琅耐赏玩。
当年慈禧为享乐,挖湖筑山不惜钱。
辉煌杰作人民创,勤劳智慧胜神仙。
盛推西湖名天下,未识京师颐和园。
神州南北多娇美,欢声笑语飞九天!”
读后,国强称赞常华写得好,自己生在北京,颐和园去了多少次,也写不出来这样的好诗。
常华笑笑,说:“刘大哥夸奖了。我从小就喜爱文学,高中毕业想考中文系,可惜没考上,只有高中的水平。这不,刚刚考上电大,又跑到这儿来了。”
国强害怕勾起她的不愉快,就赶紧说:“我还不如你。高二还没上完,就下乡了。”
国强边说边向后翻,看到了《村姑的故事》。
他快速浏览了一遍,笑着问:“这里写的‘村姑’就是常妹妹了?”
常华说:“是,也不是。诗歌,源于生活,又要高于生活;既不是把真实的生活照搬,又不能完全虚构。若是照搬生活,还不如用照相机拍照;若是完全凭空虚构,肯定是胡说八道,不会有任何感染力。”
“太深奥了。我就不会写诗,从来没写过。”国强说。
“刘大哥”,谈起诗歌,常华的话多了起来,“诗歌不是写出来的,是心有所想,用笔记录的。您要是想到了什么,想不写都不行。当然,这只是我的体会。不信?大哥可以试试。”
“上高中时我一直偏重理科,”国强接着说自己,“我那时候最喜欢物理课,最崇拜牛顿,想考物理系,当科学家……咳!一场“文革”,全吹了。”
“您不是后来考上电大毕业了吗?”常华问。“是,我有电大的大专文凭。可是凭心而论,上了三年
电大,学的课不少,但真正有用的不多,还得在工作中现学。说实在的,我的语文基础太差,开个会我要讲什么,总得准备半天。”
“那您总算是大学生啦,拿去看吧,给中学生提提意见”,常华说着笑笑,说是“要方便一下”,走了。
国强把常华的笔记本放在抽屉里,也吃饭去了。
午后,国强又来到办公室,拿出常华的笔记本,找到那篇《村姑的故事》,细看起来:
村姑的故事
百花山前百花庄,四季如春百花放。
村中有位痴姑娘,蓓蕾初绽自芬芳。
一日进城购物忙,超市结账遇色狼。
貌美心毒诡计多,堪与妖狐比短长。
村姑回村跟在后,巧语花言赛蜜糖。
圈套一个接一个,诱骗村姑到异邦。
住进酒店只一晚,色狼悍妻屋里闯。
又打又骂似疯狂,色狼逃走村姑慌。
狂风吹过枝叶伤,暴雨袭来花枯黄。
误陷绝地明真相,痛裂心肝悔断肠。
几寻短见未遂愿,幸得贵人鼎力帮。
走出深渊见阳光,胜似再造爹和娘。
村姑脑钝心里亮,救命大恩永不忘。
知恩报恩人本分,当牛作马心欢畅。
一朝蛇咬十年怕,山重水复路何方?
村姑知己何处找,何时相伴回故乡?
刘国强反复读了几遍,再联想到上午的情况,他觉得常华今天有点儿反常。
他首先检查自己:从酒店领回常华到办事处,自己为常华所做的一切,扪心自问,第一,因为她是亲妹夫的亲妹妹,出发点是他作为大哥,理所应当,是亲情;第二,因为她是为办事处工作的同事,出发点是他作为主任,上下级,正常的工作关系,是友情。
其次,国强又在内心深处检讨自己,常华对他独到的关心,日常生活的照顾,一方面他也承认是常华的亲情,但另一方面他也想过,常华毕竟是风华正茂的大姑娘,有没有别的用意?不过,以前他并没有细想。今天,他觉得似乎可以确认了:现在他冷静下来,认为不管怎么说,他上午看常华的笔记本有些“出界”;但是,常华不但不反对,倒像是早有期待似的,把笔记本交给他却借故离开了,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国强又看了看《村姑的故事》:这里明摆着的,“村姑”想找个“伴侣”,“相伴回故乡,”这是不是对我的暗示呢?
想到这里,国强觉得脸上有点儿发热,他不能不承认自从与他那个“上海女友”分手后,他第一次对一个女性有好感,第一次动摇了他要做“快乐的单身汉”的决心。
国强打开抽屉,拿出公文纸,想了想,竟然一气呵成,写出了他平生第一首诗:
赞村姑
百花山前百花庄,百花争姸最芳香。
有错必改真君子,知恩报恩好姑娘。
写完,他又读了读,又看看常华的诗,这才发现第一句和常华的第一句一样,这不等于抄人家的吗?怎么写了这么一句,他自己都说不清;想起常华是杭州人,于是就把“百花山前”改为“西子湖畔”。
国强写成了第一首诗,心里高兴,又读读《村姑的故事》,感到只赞“村姑”还不够,还有个“色狼”该叱责。
他这时想起来了,报上登了,骗常华的“色狼”名叫高洋。
于是,他又写写改改,成了一首《叱高洋》:
枉披人皮一恶狼,东跑西颠害人忙。
有罪羔羊非替罪,早晚难免见阎王!
国强又想起刚才看过的那首游颐和园的诗,词句很美,就把它全文抄了下来。
然后,他把自己写的这两首诗工工整整地抄在一张公文纸上,夹在常华的笔记本里,放在办公桌上。
他知道,常华每天早上都来打扫办公室,双休日也不例外。次日早上,常华果然又去打扫办公室,比平时还早。
她似乎有某种预感,开了门就看见她的笔记本放在办公桌上。
常华快步走过去,拿起来一翻,就看见了夹在本子里的那张公文纸。她写上把它展开,看见了国强的诗。
常华默默地读了几遍,心里像开了锅:
一会儿,她感到高兴,因为国强“赞”了“村姑”,就是称赞自己,至少说明在他心里有自己。
一会儿,她又觉得失落,认为国强没有明白她的心,她不满足。而且,从这两首诗来看,作为处女作(她完全相信国强说的没写过诗),水平可不低。
你看,他用“西子湖”代指我的家乡,“西子”本来是美女西施,是苏东坡第一次用来比喻杭州西湖之美,这是不是也说我长得……,想到这儿,她又有点儿害羞;
还有,他用同音的“羔羊”代替“高洋”,并且把成语“替罪羔羊”活用了,变成了“有罪高洋”多巧妙啊。
所以,他的文学功底,也不是像他自己说的那么低。
那……我的用心,他是一定能看出来的。
“那他,为什么?……啊,对了!”常华归结为一直纠结在心的那个障碍上:“我上过当,我不配!”
每每想到这里,她都悔恨,自卑,今天也不例外:“哎,一步走错,赶不上,步步赶不上呵!”
这时,常华对昨天她刻意做出的举动,又有些后悔:我这不是“自作多情”吗?
常华收起笔记本,开始慢吞吞地打扫房间,好像没睡醒似的,提不起精神。
早饭时,国强没来。
这也是常有的事,有的客户爱在公休日造访。
可是,常华认为今天是他故意躲避她。
中午,国强还不在。
常华想,看来是有什么公事儿,可别冤枉了刘大哥。
“不管怎样,刘大哥都是个头等大好人,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好好报答人家吧,别不知足,知足者常乐。”
常华这样宽慰自己,心情平稳下来,下午照样去办公室查阅资料、学习英语。
现在她的主攻方向是机械方面的专用词汇和术语,她的翻译工作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五
随着先进的电子产品陆续上市,华美公司的机械产品近几个月来销售量锐减,引起公司董事会的不安,开了几次会进行讨论,一致认为:如果更新设备,投入太大,不如另辟蹊径。经过多次论证,做出了转产决定:立即削减现有产品产量,开发服装产业。
于是,公司做了重要调整:任命熟悉服装行业的吴竹菊为公司驻美办事处主任,刘国强回公司另行安排,10月1日正式交接。
在此之前,公司拟组织一个新产品宣传队,到美国宣传,另派一名记者随行报道。
中方经理宋大成提出,跟报社协商,提议要刘燕随行。理由是刘燕对本公司比较熟悉,以前做过公司的一些采访报道。大成还开玩笑似地说:“我这里也有私心:刘燕是我家亲戚……”
董事长说:“咱们搞企业的,经济利益第一。只要对盈利有利,不管是不是亲戚。中国不是也有句话,叫……叫什么----‘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嘛。不过,回避一下也好,让您的助手找报社去谈。”
事情就这么决定了,由公司给刘国强发去正式通知。
华美公司新产品宣传队正式成立了,北京日报社同意公司的请求,派刘燕随宣传队赴美采访、报道。
晚上,常瑞下班回来得知,他们明天就要出发。
吃饭的时候,常瑞欲言又止,刘燕笑他:“你个大男人怎么学的扭扭捏捏的,像个古代妇女似的了?”
常瑞也笑了,说:“燕子,你真好眼力。有几句话,我真的又想说又不想说,不想说又想说,真有点……嘿,我也说不清是个什么劲儿……”
“你呀,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燕子嫌他啰嗦,“不就是常华和我哥的事吗?”
“啊---”常瑞着实有点吃惊:“你怎么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刘燕撇撇嘴,“这几个月他们俩给咱们打过多少次电话了?有你接的,也有我接的,不是夸刘大哥对她怎么照顾,就是说常妹妹怎么勤快;不是夸常妹妹英语怎么棒,解了办事处的‘燃眉之急’,就是说刘大哥文学底子也不错,工作那么忙,还能写诗……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那他们俩怎们就不挑明呢?”常瑞还是不理解。
“我看还是没到火候,或者说还差一层窗户纸。”刘燕若有所思,“我想可能还都有点儿心理障碍。”
常瑞说:“是,很可能。我想常华受过骗,她可能有些自卑,觉得配不上大哥。”
“这回你倒是说到要害处了。我也是这么想的。”刘燕说,“我哥嘛,上过他那个前女友的当,也害上了婚姻恐惧症。”
“其实,他们俩儿都是受害者。”常瑞说,“我真希望他们能亲上加亲”。
“是啊,但愿他们能‘同病相怜’,互相体谅,那就成了。”
常瑞说:“大哥也该解决了,阿华也不小了。”
“是呵,最着急的是我妈。比我们那时候还着急。”
“我妈还不知道常华的实情。要不,更得着急了。”
他们对视一下,都笑了。
常瑞和刘燕同时想起了当年刘母装病的事来。
饭后,常瑞和刘燕又讨论了一大气儿,认为刘燕既是国强的胞妹又是常华的亲嫂子,姑嫂之间好交流,决定先从常华身上开刀,这回去美国一定要讨到她的实底儿。
六
9月21日午夜,载有华美公司新产品宣传队的客机在纽约平安降落,刘国强带着租来的大巴客车把宣传队接进办事处,把妹妹安排在常华住的寝室里。
这是姑嫂第三次相见,自然十分亲热,谈话也很随便。
9月23日至29日为新产品宣传周。
国强留在办事处主持日常工作,整理文档,准备交接。
吴竹菊带着全体宣传队员,按照她和国强商定的日程外出88
宣传,每日里早出晚归。
刘燕一直跟着宣传队,随机采访、收集资料。
这个礼拜,大家都忙得不亦乐乎。
这个礼拜的每天晚上,常华见嫂子累了一天,故意少说话,让嫂子早些休息;早上,又晚些起,让嫂子多睡一会儿;去办公室打扫完卫生,就该吃早饭了;而每天中午,宣传队都不回来。所以,刘燕和常华谈话的机会很有限。
但是,通过这几天姑嫂之间并不多的闲聊,凭着女人的细心和特有的观察力,刘燕从常华的一举一动、言谈话语之间,明显地感受到她对刘大哥的尊重、敬佩和感激之情,这自然不乏亲情和友情;但刘燕确信,这里面也绝对深藏着她内心的炽烈的爱情。
她在等待捅破窗户纸的时机。
好时机终于来了。
经过两位主任的协商,办事处决定在9月30日晚上举行宴会。
晚六点,国强主持晚宴开始,他先讲话:
“明天,是伟大祖国的生日,是国家之喜;明天,公司的办事处将开始新的工作,是办事处之喜;昨天,新产品宣传队的工作圆满结束,是公司之喜;今天,”
他略一停顿,又微笑了一下,继续说:“是一位幸运的员工的生日,我妹妹常华的生日,今天也沾沾光,算是个家喜吧。”
大家热烈鼓掌。
“所以,”国强提高了声音,“今天是‘四喜临门’,厨师特意为我们准备了‘四喜丸子’。让我们品尝‘四喜丸子’,在国庆的前夜,在远离祖国的纽约,共同祝愿祖国繁荣昌盛,祝愿公司兴旺发达,祝愿办事处的新老员工身体健康、工作顺利,祝愿常华翻译员生日快乐!”
又是一片热烈的掌声。
国强讲完了,请新任办事处主任吴竹菊讲话。
吴竹菊今晚穿着艳丽的晚礼服,面带灿烂的笑容。
她从主席桌前站了起来,对大家深躹一躬,开始讲:
“刘主任刚才讲的我都赞成。但我还有一个补充:今天不止是‘四喜’,还有一喜。我们公司的员工,特别是我们办事处的员工,是永远不应当忘记的。这就是:公司老一点儿的员工都知道,刘主任是我们公司派驻纽约办事处的第一位代表,可以说是办事处的元老,几年来辛勤而有创新的工作,为公司创造了巨额利润。今天,他结束了在这里的工作,即将走上新的工作岗位,这不是一个大喜事吗?”
大家又热烈鼓掌,表示赞同。
“所以,”吴竹菊继续讲,“今天是‘五喜临门’。可是,世界上没有‘五喜丸子’啊,那也没关系;咱们中国有句成语,叫‘五福临门’。福就是喜,喜就是福啊。”
她停了一下,环视一周,接着说:“刚才刘主任和我讲的合在一起,共是五喜,也就是五福,这是公开的。我想,除了这公开的五喜,每位员工肯定还有自己的喜事,自己肯定知道;那,就不在这儿公布了。”
大家又一次热烈鼓掌,初次感受到了新主任的幽默、风趣。
晚宴在欢乐的气氛中结束后,刘燕和常华一起回到寝室。刘燕看看兴奋的常华,拉着她的手,有点儿神秘地问道:“阿华,你今天许了个什么心愿,能告诉嫂子吗?”
今天晩上常华特别高兴,在这样的场合,有这么多人,她度过了第25个生日,是她根本沒有想到的。欢乐之中,她不由得想起,五个月前她正陷于绝地;如今,她不但绝处逢生,而且有了这么好的工作,有了时刻关心她的刘大哥和其他同事,她感到快乐,感到幸福。
此时,嫂子问她,她也没有多想,就脱口说了实话:“当然能了。我的心愿是恳请上苍赐给我一位像刘大哥一样的知心伴侣。”
刘燕趁机说道:“哲学家告诉我们,世界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当然,也绝不会有两个完全相同的人。阿华,你告诉我,嫁给刘大哥怎么样?”
刘燕说着,紧盯着常华,只见她闪露出惊喜的目光,但一瞬间就消失了。
她低下头,喃喃地说:“我不配。”
刘燕紧紧地握住常华的手,诚恳地告诉常华:“这次我来美国之前,我和你哥讨论过,认为你有个心理障碍影响你的正常表达,有一定的自卑感。这个障碍就是你上过那个骗子的当。你有什么过失?你是被骗的,是受害者。在现实的社会里,受骗上当的事儿屡见不鲜。我敢保证,我哥绝对不会计较。”
刘燕见常华仍然低着头,但却在注意听,就继续说:“我和你哥都希望咱们能亲上加亲。”
常华抬头看了刘燕一眼,没说话。
“我哥也受过骗,”刘燕继续开导,“他和他那个所谓的女朋友,是兵团战友,相处了好几年,一回上海就变了。变就变91
呗,临分手之前却特意到深圳骗了你哥一把,这太可恨了。唉,谁叫你们俩都是心善的老实人!‘马老实有人骑,人老实有人欺’啊!不过,‘吃一堑,长一智’,我相信这回你们谁也不会再上当。”
燕子见常华还是不言语,但一直在认真地听,未提出异义。这说明她认可了,就乘胜追击,单刀直入:
“阿华,你能不能给嫂子一个痛快话:你到底愿不愿意成为我的嫂子?”
“你哥哥……”常华终于开口了。
“你先别管我哥,”刘燕马上拦住,“你就告诉我,你到底愿不愿意成为我的嫂子?”
“我……我……我愿意。”
常华可算是说出了心里话,虽然语声不大,却十分肯定。
刘燕太高兴了,拉着常华的手使劲摇晃,大声大气地说:“阿华,你可说了实话!好了,你哥交给我的任务,宣告圆满完成!”
“刘大哥那边……”常华又要说什么,刘燕又不毫不客气地抢过话头:
“你不用管!我和你哥商量好了,等我哥一回到北京,他就出马摇枪;若遇到麻烦,我再助阵;必要时,我就去把我妈搬出来。我哥最听我妈的。”
“那也别勉强他,”常华还是有点儿不放心,“不能强扭瓜啊。”
“阿华,我这是像医生那样总是把最坏的可能性告诉病人,”刘燕笑了,“你放一百个心,没那么夸张,现在你哥的嘴也不光会吃饭。我看咱家的这个剩男,剰不了几天啦!”第二天早上,姑嫂二人都起得晚,常华要“站好最后一班岗”,照样去打扫办公室。
刘燕也随后跟去了。
常华开了门,听见电话铃正响着,就赶紧拿起听筒。
电话是从北京打来的,找刘燕。
常华招呼嫂子过来接听,是慧芳打的,问刘燕什么时候能回北京。
刘燕听语声好像挺急迫,也没太在意。
她告诉大姐,已经订好了今天下午的飞机,明天夜里就可以到北京,并告诉她国强调动工作了,也同机回去。
末了,刘燕又问有什么事儿。
慧芳说:“没什么事儿,老妈想你啦。”说着,挂断了。
午后,送站的出租大巴车停在办事处大门口,吴竹菊、常华等新老员工们欢送国强、宣传队和这次替换下来、一起回京的员工们上了汽车。
上车前,国强把一个精制的礼品袋儿交给了常华,说:“常妹妹,留个纪念吧。”
送走了刘大哥和刘燕嫂子,常华感到心里空荡荡的。
她急忙回到寝室,打开礼品袋儿,见里面装着一个信用卡,包卡的纸上写着:
“常妹妹:
这张卡是专门给你办的,用的是你的名字,密码是CH0025,以备不时之需。如有事请打电话,还可找吴竹菊主任,我已与她说过了。祝你一切顺利,青春永驻!
刘国强”
常华知道,这是刘大哥因为要回国了,不能再照顾她,用这个卡来略补一二。
看着,想着,常华强忍着热泪。
她看见包中还有一张公文纸,上面写的是:
读《冬游颐和园》有感
读常华妹所作《冬游颐和园》诗,内有“只
身畅游万寿山”句,因有感习作,九月三十日夜
于美国纽约。
(一)只身乐
只身不必叹,一心无挂牵。
处处有美景,天天笑开颜。
(二)只身苦
莫道只身乐,世间风雨多。
独来又独往,苦乐与谁说?
常华反复读了几遍,心中暗喜:刘大哥感到“只身”之苦了,那不就是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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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殿堂,文友栖园
,砥砺前行
百花齐放,百家争鸣
携手并肩,与时共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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