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贺丨《四朝闻见录》两种南宋版本研考

《四朝闻见录》两种南宋版本研考

邹 贺

邹贺,中国史博士,西安电子科技大学人文学院历史系副教授。主要从事目录学、古籍版本学、宋代政治制度史研究。

摘  要:叶绍翁撰《四朝闻见录》在南宋出现过两种刻本:第一版《闻见录》二册,成书于宋理宗端平二年(1235)到淳祐元年(1241)间;第二版《四朝闻见录》,成书于淳祐元年(1241)到宝祐四、五年(1256-1257)间。第二版《四朝闻见录》只是对第一版《闻见录》部分条目、字词的增补、修订,小字原注作者可能是陈起,而且,宋本原书没有条目标题。在潜说友《咸淳临安志》中,保留了宋本原书部分条目的原文。

关键词:四朝闻见录  南宋  成书  版本

南宋叶绍翁撰写的史料笔记《四朝闻见录》,主要记述南宋高、孝、光、宁四朝史事,兼及宋理宗朝。今天可见的《四朝闻见录》版本主要有:吴焯绣谷亭抄本[1]、四库本(底本为江苏巡抚采进本)、鲍廷博《知不足斋丛书》本[2]。其中,鲍廷博《知不足斋丛书》本从绣谷亭抄本校勘而来,是今人数种整理本的底本[3]。

今本《四朝闻见录》分为甲、乙、丙、丁、戊五集,共有条目一百九十七条(鲍廷博整理本又加附录二条),各条自有题目,其中,甲集五十四条、乙集五十三条、丙集四十五条、丁集十条、戊集三十五条。是书是研究南宋史的必备书目,很多条目内容,是无可替代的现存一手史料[4]。

不过,对于《四朝闻见录》成书过程、版本源流等问题,始终未有专文考察[5]。而成书、版本等问题,直接与此书饱受诟病的体裁“烦碎”缺陷,息息相关,也影响到今人对该书的进一步认识、整理和利用。

一、《四朝闻见录》成书过程

(一)《四朝闻见录》前后两种版本

据《四朝闻见录》丙集“真文忠公谥议”条记载,叶绍翁曾经将“《闻见录》二帙”寄送程公许,请他审阅甲集“三文忠”条所载真德秀谥号之事。程公许在宋理宗淳祐元年(1241)给叶绍翁回信,言之凿凿地表示他已经收到并拜读过了:

绍翁甲集载真文忠谥事,后以呈示紫微程公许。公惠绍翁以尺牍曰:“《闻见录》二帙并沐示教,记载详博,事得实而词旨微婉,他日足以补史官补放失非细故也……《闻见录》所记西山谥议一段,是时公许待罪奉常,为博士。”[6]

简言之,程公许在淳祐元年(1241)读过《闻见录》二册[7],而后叶绍翁又将这件事写入今本《四朝闻见录》丙集之中。

类似的情况还见于丙集“史越王青词”条,先是叶绍翁在甲集“史越王表”条记录了史浩与余天锡之父对句一事,但被人告知对句者不是余天锡之父。后来,经友人之子拿着《闻见录》向余天锡之弟求证,才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吴门友人之子胡□北访余公天锡之弟天任于四明,因举《闻见》所载,余公天任曰:“是也,盖先伯所对,但‘岁月’二字非是其易为‘甲子’。”[8]

藉此推知,《四朝闻见录》的成书过程存在两种可能:

第一种可能是《四朝闻见录》甲、乙二集先一步单独成书,并在一定范围内流传开来。此后,叶绍翁再将程公许回信、友人之子求证余天锡之弟等事写入丙集,即丙、丁、戊三集是后来续写。

但事实恐不尽然,因为在乙集“武林”条,出现了“丁集”字样:

其后言者谓先生阴援元定,元定亦因是得谪云。辨正在丁集“党议”。[9]

再有像甲集“武林山”条文末,也有一句“详见于下卷”[10],是指乙集“武林”条[11]。这表示,甲、乙集和丁集大体同步完成。而丙集是对甲集的内容进行补正,其撰写时间必然在甲、乙、丁集之后。也就是甲、乙、丁集先成书,丙、戊集后成书。

如此一来,就出现了一个矛盾:为什么叶绍翁要先写丁集,后写丙集?虽然丁集专记宋宁宗朝庆元党禁之事,但是《四朝闻见录》全书条目并不按时间、事件或人物排列,并非所有“庆元党禁”史事都置于丁集之内,像甲集亦有“庆元六君子”条。叶绍翁完全可以在乙集“武林”条后面接着写“辨正”,更没有必要空下丙集,把“辨正”放在丁集。

显然,认为《四朝闻见录》成书过程分为前后两部分,并不能自圆其说。

第二种可能是《四朝闻见录》先后出现了两个版本,第一版原名可能是《闻见录》,因为程公许在信中两次皆称《闻见录》,而叶绍翁在叙述吴门友人之子之事时,也作《闻见(录)》。再有,成书于宋度宗咸淳年间(1265-1274)的《爱日斋丛钞》卷二引今本《四朝闻见录》乙集“洛学”条,作者叶寘记书名为:“叶氏《闻见录》云……”[12],明言自己所引为第一版《闻见录》。

此时,叶绍翁已经完成了全书五集的写作。程公许在宋理宗淳祐元年(1241)与叶绍翁讨论第一版《闻见录》记载的真德秀谥号之事,而真德秀获谥号文忠,是在端平二年(1235)。据此推知,第一版《闻见录》成书的时间,必在真德秀获得谥号的端平二年(1235),到程公许回信的淳祐元年(1241)之间。

淳祐元年(1241)以后,叶绍翁加以修改和完善,始才形成了第二版《四朝闻见录》[13]。像潜说友在宋度宗咸淳四年(1268)到九年(1273)五月间编纂并刻印的《咸淳临安志》一书[14],书中多处言所引为“叶绍翁《四朝闻见录》”[15]。简言之,南宋《四朝闻见录》两个版本的书名不同,内容有别。可以确定,第一版《闻见录》必然有甲集“三文忠”“史越王表”两条,且至少不包括今本《四朝闻见录》丙集“真文忠公谥议”“史越王青词”两条[16]。

(二)原注“犹有三则续刻”之含义

《四朝闻见录》书中除正文外,还有小字“按语”和“原注”。对于这两种文字,历来乏人问津,其实,按语、尤其是原注包含着甄别《四朝闻见录》南宋版本的重要信息。

按语是鲍廷博在清乾隆四十三年(1778)校书时所作,见于今本《四朝闻见录》戊集“秘书曲水砚”条,鲍廷博在文末按语结尾处自署:“乾隆戊戌仲冬望后一日,知不足斋书。”[17]

至于原注,鲍廷博认为是叶绍翁自撰。他对《四朝闻见录》丙集“贤良”条文末原注“犹有三则续刻”[18],提出了疑问:在今本《四朝闻见录》丙集“贤良”条之后,紧跟“第一则、第二则、第三则”三条续文,并无必要加注“犹有三则续刻”。鲍廷博推测原因是叶绍翁初稿并没有写完三则续文,故在初稿中加上这条原注备忘:

按三则今本已载于后,此云续刻,当是初稿有此语,今仍之,以存其旧。[19]

在“第三则”文中有“绍翁窃详巽岩李公之序”等语,可知三则续文确是叶绍翁自撰。既然正文、续文首尾接续,的确没有加原注“犹有三则续刻”的必要。

然笔者与鲍氏意见相左,窃以为:原注并非叶绍翁自撰。理由有三:

第一,按照《四朝闻见录》书中行文体例,叶绍翁习惯在正文中加“绍翁谨按”等语进行解释,而非另加小字注;

第二,甲集“武林山”条原注:

其事无关于世,固似不必辨。盖太一为圣驾款谒之所,以此资备顾问者。[20]

此处原注语气属推测,如果叶绍翁自己加注,断不会用“盖”字猜测自己的行文用意;

第三,丙集“褒赠伊川”条:

绍翁窃疑元祐诸人荐伊川先生者甚力……至是以通直郎判西京国子监(原注:按官制,其实教授)。[21]

显然,叶绍翁不可能在正文中写程颐任某官某职,转而又在注中纠正自己所写。所以,原注必然另有其人。

至于原注作者为什么要赘注“犹有三则续刻”?按照南宋时《四朝闻见录》有两种版本的思路,就能够合理地解释这个有违常理的现象:原来第一版《闻见录》丙集“贤良”条,并没有三则续文,叶绍翁在第二版《四朝闻见录》中始才补写完成。原注作者即刻书者标注“犹有三则续刻”,意在强调后面三则续文,是第二版《四朝闻见录》丙集“贤良”条新添内容,与第一版《闻见录》相区别。

由此可知,丙集“贤良”条三则续文,都是第二版《四朝闻见录》新撰条目,而其中“第三则”有原注,这是否表示原注是为第二版《四朝闻见录》所作?

翻检全书,有原注条目散见于甲、乙、丙、丁、戊五集,包括:甲集十九条、乙集十二条、丙集二十一条、丁集九条、戊集九条,共计七十条,占全书条目三分之一强。其中,可以确定是第一版《闻见录》原有条目的甲集“史越王表”条也有原注。

这有两种可能:一是原来第一版《闻见录》已经写具部分原注,保留到第二版《四朝闻见录》中;二是原注作者在给第二版《四朝闻见录》作注时,也为第一版《闻见录》条目作注。孰是孰非,固难遽作定论。

能否更进一步推断出原注作者的身份?

叶绍翁是南宋中期“江湖诗派”诗人,撰有诗集《靖逸小集》一卷。而江湖诗派的核心人物,是兼具诗人、书贾、选家、藏书家四重身份的陈起,字宗之,号芸居、陈道人,宋宁宗、理宗时,父子两代在临安睦亲坊经营书肆[22],是南宋中期著名刻书家。

陈起刻书以唐宋人诗文集为主,他与包括叶绍翁在内的江湖派诗人广泛交游,“凡江湖诗人与善者则刊《江湖集》以售。”[23]叶绍翁诗集《靖逸小集》即为陈起所刻[24]。不过,据王国维《两浙古刊本考》载,陈起也出版唐宋人笔记小说,有唐人康軿《剧谈录》,及宋人赵与峕《宾退录》、释文莹《湘山野录》、孔平仲《续世说》、王明清《挥麈录》、江洵《灯下闲谈》[25]。所以,在客观上,陈起完全有可能刊印《四朝闻见录》。

前述二事:叶绍翁为咨询真德秀谥号,寄赠“《闻见录》二帙”给程公许。还有叶绍翁的吴门友人之子,拿《闻见录》去调查当事人。这两事显示第一版《闻见录》不似数量稀少的抄本,更可能是已经流通开来的刻本。而叶绍翁《四朝闻见录·序》中有言:“敬锓诸梓,务在增广参验。”[26]这句话表示,叶绍翁是为第二版《四朝闻见录》付梓刊行而作《序》。也就是说,叶绍翁在世时,第一版《闻见录》、第二版《四朝闻见录》都已付诸枣梨。

陈起并非仅仅刻书售卖,他还编辑组稿,如当时人张至龙自述:“予自髫龀癖吟,所积稿四十年,凡删改者数四。比承芸居先生又为摘为小编,特不过十中之一耳。”[27]在选编过程中,陈起也会对内容进行评价,且颇有见地。另一位江湖诗人叶茵称赞他:“气貌老成闻见熟,江湖指作定南针。得书爱与世人读,选句长教野客吟。富贵天街纷耳目,清闲地位当山林。料君阅遍兴亡事,对坐萧然一片心。”[28]叶德辉《郋园读书志》提到,陈起还进行校勘:“明郎瑛《七修类稿》言:‘陈道人刻诗于缺字处多以意补。’”[29]

这意味着,“闻见熟”的陈起,有条件、有能力为叶绍翁《四朝闻见录》作注。再结合前揭原注“犹有三则续刻”之语,用词乖异。以常理推之,一般著述者会写“续作、续笔”之类,“续刻”表示原注作者已清楚地知道这本书将刻板印行,如此一来,原注作者同时也是刊刻者的可能性极高。故而,认为陈起是《四朝闻见录》小字原注的作者,当十分之可能。

(三)第二版《四朝闻见录》成书时间

据今本《四朝闻见录》甲集“易安斋梅岩亭”条载宋高宗、孝宗作诗唱和之事,其中宋孝宗诗前二句是:

秀色环亭拥霁霞,修□(【原注】 今上嫌讳。○案当作“筠”字。)冰艳数枝斜。[30]

此处原注和鲍廷博按语,都指出叶绍翁在避宋理宗赵昀讳。关键在于原注中“今上”之谓,就表示原注作于宋理宗朝。因为原注之作必然是在叶绍翁撰写全书已毕后,而陈起“生年不详,卒于宝祐四、五年间(1256-1257)。”[31]所以,第二版《四朝闻见录》成书付梓时间,应该在淳祐元年(1241)以后,宝祐四、五年间(1256-1257)陈起去世之前[32]。

另外,第二版《四朝闻见录》的成书行世时间,实与叶绍翁年寿直接相关。笔者此前初步考证过叶绍翁的年寿,认为:“叶绍翁大约出生在淳熙十二年(1185)到绍熙元年(1190)之间,淳祐元年(1241) 以后还在世,且寿在60以上。”[33]虽然无法确定叶绍翁过身之年,但宝祐四、五年(1256-1257)以前,叶绍翁必然在世。

问题出在戊集“韩势败笑鉴”条所载,叶绍翁与友人吴钢同游天竺山,观韩侂胄功德寺和南园盛景,叹为观止。在韩侂胄败亡后,两人再次登山,眼见繁华已成明日黄花:

丙寅冬,又同吴倅复游韩寺,则佛像已舆他所,而金碧木石俱空。[34]

结合韩侂胄行实,此处所谓“丙寅冬”,不可能是韩侂胄正当势的宋宁宗开禧二年(1206),那就只能是宋度宗咸淳二年(1266)。这意味着叶绍翁在宋度宗咸淳二年(1266)以后还在世,且第二版《四朝闻见录》在此后修成行世。

虽然现存诸本《四朝闻见录》此处皆作“丙寅冬”,但事实上,“丙寅冬”可能是叶绍翁误记。于情于理,叶绍翁与友人吴钢重游天竺山都不太可能是在咸淳二年(1266)。

首先,与叶绍翁故地重游的友人吴钢,是宋高宗吴皇后之侄吴琚之子,宋光宗绍熙三年(1192)应童子试授官,时年九岁[35],推知其生于宋孝宗淳熙十一年(1184),到咸淳二年(1266),将达八十三岁高龄。同时,叶绍翁亦年近八十,即便两人仍在世,也不太可能登山揽景。

其次,前文已经考实原注作于宋理宗朝,那么,不可能原注作于前,书稿成于后。而且,据今本《四朝闻见录》丁集“考异”条载,叶绍翁看过吴琚建言宋光宗退位的密奏,“此绍翁亲目于琚之子钢,后又再索之于钢之子。”[36]这表示在第二版《四朝闻见录》书成之前,吴钢已经去世,即吴钢是在宋理宗朝去世。

既然叶绍翁在戊集“韩势败笑鉴”条中称吴钢为“吴倅”,那就是在吴钢出任临安府通判之时。据丙集“逆曦伪服印”条载,开禧三年(1207)二月吴曦叛乱被平定时,吴钢正在临安府通判任上。再加上宋宁宗派人将韩侂胄、苏师旦“函首”送至金朝,时在嘉定元年(1208)四月。以通判一任为三年计,叶绍翁、吴钢重游天竺山,很可能是开禧三年(丁卯,1207)后一两年,即嘉定元年(戊辰,1208)冬或二年(己巳,1209)冬。叶绍翁记载此事是在宋理宗朝,已然时隔三、四十年,故而误记为时间接近的开禧二年(丙寅,1206)冬。简言之,叶绍翁写成第二版《四朝闻见录》,不可能是在咸淳二年(1266)以后。

二、宋本《四朝闻见录》原貌

(一)第一版《闻见录》与第二版《四朝闻见录》之差异

对于第一版《闻见录》,叶绍翁并不是全面彻底修改。本来按照《四朝闻见录》一书惯例,在绍定六年(1233),权倾朝野二十五年的史弥远死后,叶绍翁应该使用谥号“忠献”或封爵“卫王”。但叶绍翁使用的却是中性的“史相”“史公”等称谓,而在丙集“虎符”“史弥远玉带”两条中,更是直接出现了史弥远的姓名,且不是表字。

“史相”“史公”“史弥远”的称谓变化,反映了叶绍翁对史弥远的复杂态度。因为叶绍翁不是理学学派中人[37],不会固守理学人士对史弥远的好感,更倾向于朝野公议。所以,他对史弥远的称呼,从中性词转为贬义词。同时,也反映出如果叶绍翁全面彻底地改写了第一版的话,势必要统一称谓,而不是时而使用敬语,时而直呼其名。这造成了第一版《闻见录》和第二版《四朝闻见录》只是在部分条目、个别字句上有差别,两者区别并非截然。

一般而言,新撰条目会缀加在书后,形成所谓“续编”“补编”之类。然而确定是第二版《四朝闻见录》新加条目的丙集“真文忠公谥议”“史越王青词”“(贤良)三则”等条,却不在最后的戊集,而在中间的丙集。从今本《四朝闻见录》全书篇幅看,虽然甲、乙集条目数量多于丙、丁、戊集,但是在字数方面,除丁集字数稍少外,每集基本均衡。这表示,叶绍翁新写条目是分别添加进各集之中。

之所以会如此,可能是出于原注作者和出版者陈起的编排。前述叶绍翁寄赠程公许“《闻见录》二帙”,表示第一版《闻见录》是两册,后来叶绍翁新撰写的条目,体量不足以编成第三册,陈起便将新条目与旧条目混编,改为第二版《四朝闻见录》五册[38]。

遗憾的是《四朝闻见录》条目不按时间排列,所以现下已经很难完全区分第一版、第二版条目,但或许仍可以找到南宋时出过前后两版《四朝闻见录》的些微痕迹。元末明初之际,陶宗仪编纂成杂钞《说郛》一书,据记载达百卷之巨。近代张宗祥根据六种明抄本整理成涵芬楼百卷本《说郛》,是目前普遍认为最接近陶宗仪原著样貌的版本,是书引《四朝闻见录》共十条。其中,今本《四朝闻见录》乙集“宪圣不妒忌之行”条[39],涵芬楼百卷本录文为:

上尝语宪圣曰:“极日穷月(小字注:极日穷月一作极知汝)相同劳苦。”[40]

张宗祥小字注“极日穷月一作极知汝”,表示他看到不同版本《说郛》,分别作“极日穷月”“极知汝”。“极日穷月”和“极知汝”差别殊异,绝非抄手笔误所致,而偏偏又不害文意,能各自成句。这左证了前文的推论,即可能是陶宗仪百卷本《说郛》,也可能是后世整理者的《说郛》其他版本,分别摘抄了第一版《闻见录》和第二版《四朝闻见录》,例如国图藏明抄本残卷作“极日穷(按:原文作穷)月”[41],而明弘治庚申(1500)抄本、嘉靖年间(1522-1566)钮纬世学楼抄本作“极知汝”[42],导致出现了个别字句的不同。

此外,笔者从涵芬楼百卷本《说郛》中,辑出叶绍翁撰写的《四朝闻见录·序》,不见于现存诸本《四朝闻见录》,《序》中言此书名《四朝闻见录》,知为第二版《四朝闻见录》独有:

绍翁恭闻南渡以来,四朝史事虽云备修,采野史以补国史之阙,盖政与地。愚不自揆,得之见闻,缉为一书,曰《四朝闻见录》。庶补国史之阙,敬锓诸梓,务在增广参验。凡孝子顺孙思欲发璋先业,绩紬先生不忍弃置异闻,亟望垂教。[43]

按文中“盖政与地”“发璋先业”“绩紬先生”等处不通,再检明弘治庚申(1500)抄本《说郛》,此文作:

绍翁恭闻渡南以来,四朝史事虽已浸备,采野史以补国史之阙,盖故典也。愚不自揆,得之见闻,缉为一书,曰《四朝闻见录》。庶补国史之阙,敬锓诸梓,务在增广参验。凡孝子顺孙思欲发挥先业,缙绅先生不忍弃置异闻,亟望垂教。[44]

知“政与(與)地”与“故典也”“璋”与“挥(揮)”“绩(績)紬”与“缙绅”皆形近而讹。又“云备(備)修”不如“已浸备(俻)”语意通顺,故当以弘治庚申抄本《说郛》所载为是。不过弘治庚申抄本《说郛》中的“渡南以来”当作“南渡以来”,其他文字则通畅无碍。

(二)宋本《四朝闻见录》无条目标题

宋度宗咸淳四年(1268)到九年(1273)五月间,潜说友撰《咸淳临安志》引第二版《四朝闻见录》十五条,检《咸淳临安志》所引各条,与今本《四朝闻见录》最显著的不同是没有条目标题。此外,元末明初陶宗仪编纂百卷本《说郛》所引十条亦无标题,那么,是潜说友、陶宗仪抄录时删去?还是南宋两种版本原来就没有标题?

应该是后者,即叶绍翁原本没有拟写标题。依据有三:

首先,《咸淳临安志》卷九三《纪遗五·纪事》第五条,引今本《四朝闻见录》乙集“武林”条[45]:

考亭先生得友人蔡元定……其后言者谓先生阴援元定,元定亦因是得谪云。辨正在丁集党议。[46]

关键在于“辨正在丁集党议”一句,在今本《四朝闻见录》甲、乙、丙、丁、戊五集中,并无“党议”标题。叶绍翁为朱熹和蔡元定关系所作的“辨正”,其实是今本《四朝闻见录》丁集“庆元党”[47]。这表示,如果叶绍翁原书有条目标题,他在此处应该写作“辨正在丁集庆元党”,而非作为丁集“庆元党”一个段落主题的“党议”。

与此类似,《咸淳临安志》卷九三《纪遗五·纪事》第二条,引今本《四朝闻见录》丙集“九里松字”条[48]:

绍翁乙集载吴说所书九里松字详矣……但至今九里松字尚填以金,过者皆见,则绍翁乙集所载似是。[49]

在今本《四朝闻见录》中,叶绍翁第一次提到吴说书写九里松字,是甲集“九里松用金字”条[50],今本《四朝闻见录》此处不误,是潜说友误将“甲集”写成“乙集”。问题是,叶绍翁自己转述甲集条目时,不直接写出条目标题“九里松用金字”,而是概括段落主题,啰嗦地写成“吴说所书九里松字”,有违常理,只能认为是原本没有条目标题。

除“九里松字”条外,其实在《四朝闻见录》丙、丁、戊集中,屡见“事见前集”等语,像丙集“草头古”条云“前录载其事”,“王正道”条云“甲集胡公铨请斩桧事”,“史越王青词”条云“前载史越王《辞免太傅表》”,“方奉使”条云“乙集载莆阳方信孺出使事详矣”;丁集“考异”条云“事已见甲乙集者”,“庆元党”条云“其使金一节,已载前录(按:指乙集“开禧兵端”)”,“考异”条云“甲集吴琚赞策事”;戊集“阅古南园”条云“予已略具《记》于前集(按:指乙集“陆放翁”)”,“田俊迈”条云“事略见前集”,“开禧施行”条云“诛韩本末,已载丙集”,“罢韩侂胄”条云“圭事已载前集”,“满潮都是贼”条云“事已载前集”,“好女儿花”条云“已载前录”等语句,而这些语句无一例外,皆未提及条目标题。

其次,《咸淳临安志》卷九三《纪遗五·纪事》第四条:

柳洲龙王祠,开禧中,帅臣赵师

重塑五王像。[51]

乍见之下,所谓“柳洲龙王祠”五字绝类条目标题。然今本《四朝闻见录》甲集“柳洲五龙王庙”条:

出涌金门入柳洲,上有龙王祠,开禧中,帅臣赵师

重塑五王像。[52]

两相比较,可以发现两种可能:

第一种可能,“柳洲龙王祠”就是第二版《四朝闻见录》的条目标题。可是“龙王祠”与“五龙王庙”字词语意距离疏隔,没有必要多此一举地将“柳洲龙王祠”改写为“柳洲五龙王庙”,而且也不能解释,为何今本《四朝闻见录》会凭空衍出“出涌金门入柳洲,上有龙王祠”一句。

或者,第二种可能,“柳洲五龙王庙”是第二版《四朝闻见录》原有条目标题。如此一来,《咸淳临安志》卷九三《纪遗五·纪事》第四条行文将变为:“(标题)柳洲五龙王庙(正文)柳洲龙王祠,开禧中……”标题与正文文意重复,殊为不当。

可见,“柳洲龙王祠”五字必然是正文,绝非独立行外之标题。这五字当是潜说友缩写第二版《四朝闻见录》原文“出涌金门入柳洲,上有龙王祠”一句而来。明人为强调“帅臣赵师重塑五王像”之事,而另拟“柳洲五龙王庙”标题。

最后,涵芬楼百卷本《说郛》引今本《四朝闻见录》乙集“秦夫人淮青鱼”条,载宋高宗吴皇后宴请秦桧夫人王氏吃青鱼:

宪圣召桧夫人入禁中赐宴,进糟青鱼。[53]

吴皇后本以为秦桧夫人没吃过糟青鱼,不想秦桧夫人说自己在家常吃。回到府中后,秦桧怕皇后生疑,以糟鯶鱼进献。吴皇后以为秦桧夫人是误把鯶鱼当作了青鱼,“我便道是无许多青鱼,夫人误尔。”

这个条目就是清代绣谷亭抄本、知不足斋本的乙集,四库本的卷二“秦夫人淮青鱼”条:

宪圣召桧夫人入禁中赐宴,进淮青鱼。[54]

三本记载全同,标题和文中,皆作“淮”[55]。

“糟”和“淮”的差别,揭示了一个事实:陶宗仪在抄录这一条目时,如果在任意一种《四朝闻见录》书中,看到“秦夫人淮青鱼”这个标题,会意识到自己的录文通篇没有“淮”字,文不对题,至少会在“糟青鱼”“青鱼”中的一处加上“淮”字[56]。所以,只能认为陶宗仪所见《四朝闻见录》,本就没有条目标题。也就是说,直到明初,叶绍翁《四朝闻见录》还没有条目标题[57]。

(三)《咸淳临安志》所引宋本《四朝闻见录》原文

潜说友编撰《咸淳临安志》所引第二版《四朝闻见录》,是未经明人改编的南宋第二版《四朝闻见录》原书,按理可信度更高。早前鲍廷博校勘《四朝闻见录》,在甲集“潘阆不与先贤祠”、乙集“钱塘”、戊集“西湖放生池”三条按语中,标注征引了《咸淳临安志》。此外,鲍廷博在按语中,会指出正文某字甲“一作某字乙”,而《咸淳临安志》所引第二版《四朝闻见录》,恰恰皆为某字乙。如今本《四朝闻见录》甲集“夏执中扁榜”:“孝宗已尝幸寺中……及驾(一无驾字)再幸。”而《咸淳临安志》卷九三《纪遗五在·纪事》载:“孝宗已尝幸寺中……及再幸。”如此之例,共有六处,因其文字差别,不影响文意,鲍廷博并未能确定当以哪家为是。中华书局点校本《四朝闻见录》等今人整理本,既没有解答鲍廷博遗留的疑问,也没有继续利用《咸淳临安志》。

今将《咸淳临安志》引文十五条与今本《四朝闻见录》两相对校,发现《咸淳临安志》引文多有不同,其中卷六五《人物·潘阆》、卷六九《人物·陆维之》两条目文字、语句变动巨大,可以确定是潜说友改写。剩余卷二二《山川·虎林山》、卷九三《纪遗五·纪事》共十三条目,间有字词差别。那么,《咸淳临安志》所引是否就是第二版《四朝闻见录》原文?还是潜说友引用时改笔?抑或今本《四朝闻见录》流传过程中出现的差异?

通过细审细节,从三处行文发现端倪,从而证实《咸淳临安志》引文十五条,更接近第二版《四朝闻见录》原貌,具有尚未被利用的极高校勘价值。

第一处是《咸淳临安志》卷六九《人物六·列传四·国朝·陆维之》,其文略云:

少以计偕入汴,群法从邀与杂坐……光尧退处北宫,尝幸大涤,宪圣亦侍。羽流起居,进主观者,问以山中诗客。[58]

这段文字主要内容即为今本《四朝闻见录》乙集“陆石室”条:

少年以计偕入汴郡,法从见之,疑其为仙,邀陆杂坐……光尧退处北宫,思大涤双径之胜,先幸大涤,道流清宫以竢,时宪圣亦侍。羽流结亭起居光尧于驾……进主观者,问以“山中颇有能诗客否?”[59]

潜说友自言这一条目“以叶绍翁《四朝闻见录》《大涤洞天真境录》修”,其中,后半部分宋高宗、吴皇后游览大涤山一段,是潜说友修改《四朝闻见录》原文而来,字句略有不同,文意未变。

问题在于陆维之年少时的去处,依《咸淳临安志》载:“少以计偕入汴,群法从邀与杂坐”,此处“入汴”,意思是到开封;而依今本《四朝闻见录》载:“少年以计偕入汴郡,法从见之,疑其为仙,邀陆杂坐”,此处“入汴郡”,意思是到下蔡(今安徽凤台)。

翻检后文,陆维之科举不中,乘船由汴河南归。须知下蔡位于汴河以南、淮河北岸,这意味着,如果陆维之的去处是下蔡,首先他不能参加科举,其次他应该渡淮河南归。所以,《咸淳临安志》所载为是,今本《四朝闻见录》乙集“陆石室”条“少年以计偕入汴郡,法从见之”一句,“郡”当作“群”[60]。

第二处是《咸淳临安志》卷九三《纪遗五·纪事》第一条,其文大意是:宋高宗与吴皇后、张贵妃游览径山,在他们为龙君上香时,龙君塑像下钻出一只五色蜥蜴,在宋高宗、吴皇后身上攀爬,但是却不攀爬张贵妃,便钻回塑像之下。于是:

妃惭沮,不复有施利。[61]

今本《四朝闻见录》甲集“光尧幸径山”条,这一句作:

妃惭沮,不复有私利。[62]

其实在语意上“施利”“私利”两词皆通,前者指张贵妃不再布施,后者指张贵妃不再私人布施。

然今本《四朝闻见录》甲集“光尧幸径山”条后文有一段未被潜说友抄录的叶绍翁的分析:

蜥蜴亦僧徒以缶贮殿中,施利者至,则嗾蜥蜴旋绕。[63]

既然叶绍翁称宋高宗等人为“施利者”,那么基本可以确定,前文“私利”为“施利”之误,当作“妃惭沮,不复有施利”,仍以《咸淳临安志》记载为优。

第三处是《咸淳临安志》卷九三《纪遗五·纪事》第四条[64],大意是:宋宁宗开禧年间(1205-1207),知临安府赵师重塑西湖柳洲龙王祠塑像,其中三像分别以韩侂胄、陈自强、苏师旦三人相貌为范本。当时韩侂胄、陈自强还在位,台谏官便攻讦遭贬的苏师旦“自貌其像”,按自己的相貌塑像。

然而今本《四朝闻见录》甲集“柳洲五龙王庙”条却记为:赵师分别按韩侂胄、陈自强和他自己相貌,重塑龙王祠塑像,台谏官们攻讦的对象也就成了赵师。不过,鲍廷博在这一条目的按语中也指出,龙王祠塑像范本之一赵师“一作苏师旦”[65]。

那么,赵师塑像的范本到底是他自己,还是苏师旦?因为文中有“自貌其像”之语,乍看似乎是赵师。其实不然,这是台谏官深文之语,用意是强调苏师旦的过失,而不是叙述事实。

应该是苏师旦,理由有三:

第一,这段掌故的根节在于,台谏官不敢冒犯在位的韩侂胄、陈自强,比较来看,苏师旦在开禧二年(1206)遭到韩侂胄贬斥,而赵师身为知府兼安抚使的“帅臣”,所以,苏师旦被台谏官指谪的可能性更大;

第二,从事理上看,赵师一向阿附韩侂胄,当时人蔡幼学批评说:“师以媚权臣进官,三尹京兆,狼籍无善状。”[66]赵师塑韩侂胄、陈自强、苏师旦像,目的是献媚邀功,但他塑自己的像却成了狂妄自大,这不符合的他的行事风格;

第三,后文指出,三座塑像一直保留,大概因为开禧三年(1207)韩侂胄、苏师旦被杀,陈自强远窜边地,导致“过此皆不识三人者”。与此同时,赵师仍知临安府,也就是说,临安居民不可能不认识赵师,那么塑像就只能是已经身首异处的苏师旦。也就是说,还是《咸淳临安志》引文更可信。

如此看来,十五处引文中的文字分歧,虽然不害文意,但应当据《咸淳临安志》予以校正,即今本《四朝闻见录》,尚有进一步校勘整理之空间。

三、余论

今人对《四朝闻见录》一书的认识和评价,多本诸清人王士禛之语:

龙泉叶绍翁《四朝见闻录》自甲集迄戊集,亦纂述南渡事迹,其间颇有涉烦碎者,不及李氏《朝野杂记》。二书皆钞本。[67]

此说博得四库馆臣的认同,一如《四库提要》所言:

惟王士祯《居易录》谓其“颇涉烦碎”,不及李心传书,今核其体裁,所评良允,故心传书入史部而此书则列小说家焉。[68]

以上述二说为基础,后世对《四朝闻见录》一书的评价定格为“体裁烦碎”。然该书烦碎原因何在?则历来并无详细分析。

通过前文考索,可以发见:所谓烦碎,实与《四朝闻见录》在成书过程中,出现前后两种版本有直接关系。

一如前述,在宋理宗端平二年(1235)到淳祐元年(1241)间,叶绍翁撰成第一版《闻见录》二册。嗣后,叶绍翁蒐集第一版《闻见录》的回馈意见,添写考异、补正,分别加进各集之中。在淳祐元年(1241)到宝祐四、五年间(1256-1257),又撰成第二版《四朝闻见录》行世。这些新撰条目,相互之间本无关系,更有甚者,像鲍廷博按语指出,有些内容还与前面条目出现了重复。这都对全书条目编排本已缺少次序的状况,有推波助澜的效果。

加之,《四朝闻见录》书中条目本无标题,到了明朝中期,才被编者拟成条目标题,由于明人难以完全领会叶绍翁的原意,自然不能准确地廓清并概括条目内容,也导致部分条目乱者愈乱。


[1]藏国家图书馆,善本书号08262。

[2]另有清嘉庆十六年(1811)祝昌泰留香室刊《浦城遗书》本,藏国家图书馆、常州市图书馆、福建省图书馆。台湾地区藏有清文瑞楼抄本、清怡云书屋抄本、清光绪八年(1882)岭南芸林仙馆刊本等。其中,《浦城遗书》本、芸林仙馆刊本,源自《知不足斋丛书》本。而台湾藏两种抄本,应该源自绣谷亭抄本。又《四朝闻见录》元明清版本流变头绪繁复,未免篇幅烦长,另撰他文待刊,本文但以宋本为研究对象。

[3]今人整理本《四朝闻见录》主要有三种:沈锡麟、冯惠民整理《四朝闻见录》,中华书局,1989年;尚成整理《四朝闻见录》,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张剑光、周绍华整理《四朝闻见录》,大象出版社,2013年。均以《知不足斋丛书》本为底本复加校正,并保留鲍廷博校语。

[4]邹贺、李英花《〈四朝闻见录〉史料来源钩赜》,《古文献整理与研究》第三辑,凤凰出版社,2018年,页79至91。

[5]目前尚无研究《四朝闻见录》成书过程的专门文章,三种整理本对《四朝闻见录》的成书、版本,并未多做解说。另刘艺模《〈四朝闻见录〉研究》,2014年湖南师范大学硕士毕业论文,罗列诸家藏书目录对《四朝闻见录》的著录,未加考辨,更未提及《四朝闻见录》成书问题。只有李英花《叶绍翁与〈四朝闻见录〉研究》,2014年陕西师范大学硕士毕业论文,初步讨论了《四朝闻见录》成书及版本流变,认为《四朝闻见录》甲乙二集先成书,丙丁戊三集后成书。

[6][宋]叶绍翁《四朝闻见录》丙集“真文忠公谥议”,中华书局,2006年,页96。

[7]按“二帙”可指二卷(集)、也可指二册,因为甲集“武林山”条提及乙集“武林”条,乙集“武林”条中又有“丁集”字样,知甲、乙、丁三集同时成书,既如此,叶绍翁就不可能拆出二卷寄赠程公许,故必然是二册。详见下文。

[8]《四朝闻见录》丙集“史越王青词”,页99。

[9]《四朝闻见录》乙集“武林”,页46。

[10]《四朝闻见录》甲集“武林山”,页22。

[11]《四朝闻见录》乙集“武林”,页45。

[12][宋]叶寘《爱日斋丛抄》卷二,中华书局,2010年,页47。另《爱日斋丛钞》卷二引文与今本《四朝闻见录》文辞差别不大。

[13]另《四朝闻见录》丙集《宁皇登位》载:“嘉熙壬寅,公圭之里人陈贵明为跋其书云”,页105。然宋理宗嘉熙(1237-1240)凡四年,无壬寅之年,淳祐二年(1242)为壬寅。无法确定此处是嘉熙之误,还是壬寅之误,抑或嘉熙、壬寅皆误,姑存疑待考。

[14]朱士嘉《〈临安三志〉考》,《南宋史研究论丛》,杭州出版社,2008年,页193至218。

[15][宋]潜说友《咸淳临安志》卷二二《山川一·山·城内诸山·虎林山》,中华书局编辑部《宋元方志丛刊》第四册,影印清道光十年(1830)钱塘汪氏振绮堂刊本,中华书局,1990年,页3578;卷六五《人物六·列传四·国朝·潘阆》,页3945;卷六九《人物六·列传四·国朝·陆维之》,页3982;卷九三《纪遗五·纪事》,页4214至4216。

[16]又台湾地区“国家图书馆”藏“[宋]叶绍翁撰《闻见录》一卷,明钞本,线装。书号15225-0012。”若所谓“明钞本”属实,则为现存最早的《四朝闻见录》版本。但书名《闻见录》可能是抄者所题,尚难以断言就是第一版《闻见录》。因未见原本,姑存疑待考。

[17]《四朝闻见录》戊集“秘书曲水砚”,页201。

[18]《四朝闻见录》丙集“贤良”,页117。

[19]《四朝闻见录》丙集“贤良”,页117。

[20]《四朝闻见录》甲集“武林山”,页22。

[21]《四朝闻见录》丙集“褒赠伊川”,页90。

[22]叶德辉《书林清话》卷二《南宋临安陈氏刻书之一》《南宋临安陈氏刻书之二》《宋陈起父子刻书之不同》,中华书局,1957年,页47至59。

[23][明]郎瑛《七修类稿》卷二一《辩证类·宋诗禁》,上海书店,2001年,页221。

[24][宋]陈起《汲古阁景钞南宋六十家小集》,景印汲古阁钞本,《宋集珍本丛刊》第104册,线装书局,2004年,页296至300。

[25]王国维《两浙古刊本考》卷上《己、杂刊本》,《王国维全集》卷七,浙江教育出版社、广东教育出版社,2009年,页31至32。

[26] [宋]叶绍翁《四朝闻见录·序》,[元]陶宗仪《说郛》卷五三,涵芬楼百卷本,《说郛三种》,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年,页826。

[27]张至龙《雪林删余序》,曾枣庄、刘琳《全宋文》卷七九八二,第345册,上海辞书出版社、安徽教育出版社,2006年,页440。

[28]叶茵《赠陈芸居》,《全宋诗》卷三一八六,第61册,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年,页38223。

[29]叶德辉《郋园读书志》卷七《集部·李群玉诗集》,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页361。

[30]《四朝闻见录》甲集“易安斋梅岩亭”,页31。

[31]张宏生《江湖诗派研究》,中华书局,1995年,页20。

[32]宋末元初人黄震撰《黄氏日抄》,引《四朝闻见录》丙集“贤良”条。[宋]黄震《黄氏日抄》卷三五《读本朝诸儒理学书·晦庵先生文集·杂学辨》,《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708册,台湾商务印书馆,1986年,页68。对于《黄氏日抄》的成书时间,自来有宋理宗绍定二年(1229)说。若此说成立,则与上述推论相悖。不过,俞信芳考辨绍定二年成书说,认为不可信据,当以南宋末年成书为是。详见俞信芳《<黄氏日抄>九十七卷本出版过宋绍定二年本吗》,《文献》2001年第1期,页278至282。

[33]邹贺、李英花《叶绍翁生平考》,《集美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5年第1期,页80至88。

[34]《四朝闻见录》戊集“韩势败笑鉴”,页184。

[35]《宋史》卷三六《光宗纪》,中华书局,1985年,页703。

[36]《四朝闻见录》丁集“考异”,页140。

[37]叶绍翁并非出自某一特定学派,他与理学各学派都有来往,应该算作“学侣”。邹贺、李英花《叶绍翁生平考》,《集美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5年第1期,页80至88。

[38]据明英宗正统六年(1441)编成的《文渊阁书目》载:“《四朝闻见录》一部五册阙。”其形制虽不详,但明初宫廷藏书多是宋元旧椠,从时间上推测,此本或为元本,甚至可能就是南宋陈起刻本。[明]杨士奇等《文渊阁书目》卷六《宙字号第二厨书目》,《国学基本丛书》,商务印书馆,1935年,页73。

[39]《四朝闻见录》乙集“宪圣不妒忌之行”,页60。

[40][元]陶宗仪《说郛》卷三《四朝闻见录》,涵芬楼百卷本,《说郛三种》,页53。

[41]明抄本残卷《说郛》,藏国家图书馆,善本书号A00487,第一册,页22;

[42]明孝宗弘治庚申(1500)抄本《说郛》,藏国家图书馆,善本书号03907,第39册,页51;明世宗嘉靖年间(1522-1566)钮纬世学楼抄本《说郛》,藏国家图书馆,善本书号02408,第三册,页27。另外,明后期陶珽扩编《说郛》,即宛委山堂一百二十卷本,及现存其他诸本《四朝闻见录》,皆作“极知汝”。

[43][宋]叶绍翁《四朝闻见录·序》,[元]陶宗仪《说郛》卷五三,涵芬楼百卷本,《说郛三种》,页826。

[44][宋]叶绍翁《四朝闻见录·序》,[元]陶宗仪《说郛》卷五三,明弘治庚申(1500)抄本,页45、46。

[45]《四朝闻见录》乙集“武林”,页46。

[46]《咸淳临安志》卷九三《纪遗五·纪事》,页4214。

[47]《四朝闻见录》丁集“庆元党”,页141至150。

[48]《四朝闻见录》丙集“九里松字”,页123、124。

[49]《咸淳临安志》卷九三《纪遗五·纪事》,页4216。

[50]《四朝闻见录》甲集“九里松用金字”,页28。

[51]《咸淳临安志》卷九三《纪遗五·纪事》,页4215。

[52]《四朝闻见录》甲集“柳洲五龙王庙”,页32。

[53]《说郛》卷三《四朝闻见录》,涵芬楼百卷本,页63。

[54][宋]叶绍翁《四朝闻见录》乙集“秦夫人淮青鱼”,[清]吴焯绣谷亭抄本,藏国家图书馆,善本书号08262,第二册,页74;[清]鲍廷博《知不足斋丛书》第四集《四朝闻见录》,中华书局,1999年,页155;《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039册,台湾商务印书馆,1986,页692。

[55]另有两种《说郛》明抄本:明世宗嘉靖年间(1522-1566)钮纬世学楼抄本,藏国家图书馆,善本书号02408,第三册,页63,作“淮青鱼”;明抄本残卷,藏国家图书馆,善本书号A00487,第一册,页47,作“

有鱼”,当为“淮青鱼”之讹。

[56]按青鱼在江南并非稀见,叶绍翁所记恐怕不确。年辈较叶绍翁稍晚的罗大经在《鹤林玉露》卷二《进青鱼》也记载了此事,但言宋高宗吴皇后说见不到大的子鱼(即鲻鱼),秦桧王夫人说自家有,能进百尾。秦桧责怪王夫人失言,以百尾青鱼进,方才打消了吴皇后的怀疑。

[57]应该是明弘治以前人所加,弘治九年前郁文博整理《说郛》,明弘治庚申(1500)抄本《说郛》引《四朝闻见录》在天头处有标题。此处关乎《四朝闻见录》元明版本情况,另见他文。

[58]《咸淳临安志》卷六九《人物六·列传四·国朝·陆维之》,页3982。

[59]《四朝闻见录》乙集“陆石室”,页86、87。

[60]按中华书局点校本《四朝闻见录》将“法从”加专名符号,不妥。此处所谓“法从”,指修行佛道者,非特指,不应加专名符号。

[61]《咸淳临安志》卷九三,页4214。

[62]《四朝闻见录》甲集“光尧幸径山”,页11。

[63]《四朝闻见录》甲集“光尧幸径山”,页11。

[64]《咸淳临安志》卷九三,页4215。

[65]《四朝闻见录》甲集“柳洲五龙王庙”,页32。

[66]《宋史》卷四三四《儒林四·蔡幼学传》,页12898。

[67][清]王士禛《居易录》卷八,《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869册,台湾商务印书馆,1986年,页403。

[68]《钦定四库全书总目(整理本)》卷一四一《子部五一·小说家类二》,中华书局,1997年,页1865。

注:本文发表于《中国典籍与文化》2020年第4期,此据作者word版,引用请以该刊为准。感谢邹贺老师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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