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果河你去向何方》|我学唱过的一支歌

两天前偶然与“六零后”说起这支《刚果河你去向何方》的老歌，本以为只是随意的交流，却由于她一位朋友麻利地翻录，让我听到了久违的歌声，这像是剖开了一个历史截面，让我与久远的人和事对望，不禁写下几笔，算是我对这支歌的感怀吧。

舞剧《刚果河在怒吼》由音乐舞蹈史诗《东方红》编导组创作，

在京文艺院团联合表演。

1965年该剧的部分音乐由中国唱片社发行黑胶唱片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我还是黑龙江建设兵团的一名知青。回京探亲陪着父亲岳野去北影导演凌子风叔叔家串门。我父母与凌子风石联星夫妇的友谊可以追溯到战争年代，建国后他们同在北影厂工作，又同在“文革”中受冲击、挨批判，两家人的走动在那时就更带了暖意。老友聊天，聊到我从事艺术工作的话题上。我讲话的嗓音比较厚，还有亮度，石联星阿姨说我有后膛音儿，形体和容貌条件也不错，建议学习话剧表演。正巧有位在中央乐团工作的叔叔也在凌叔叔家做客，他觉得我这样的嗓音条件不多见，中低音是专业院团里缺乏人才的声部，他认为我适合学习女中音。大人们一番商量定下我学声乐，马上就给我找老师。男低音杨化堂老师就是这么收的我当学生。

学唱歌肯定离不开作品，中外经典歌曲在“文革”期间几乎全部被禁唱，允许唱的歌肯定满足不了声乐学习者的需要，偷偷唱“禁歌”是那时候学习西洋唱法不得不做的事情。多数人手边有上世纪五十年代末发行的简谱歌本《外国名歌200首》，这“200首”俨然是声乐初学者的曲库。同在一个老师门下学习，这位老师的学生们过一段时间会形成小圈子。除了练，学生们也尽力找“范唱”听。哪个人家里存着老唱片，会约上三五好友去家里，小心用唱机播放那些被禁止的歌。我是女中音，就格外留意我这个声部的作品。

刚果河你去向何方

作词 吕远

作曲 陆祖龙

女中音独唱 缪自珍

合唱 中央广播文工团合唱团

乐队 中央歌舞团民乐队 中国歌剧舞剧院民乐队

指挥 秋里 鞠真 李执恭

《刚果河你去向何方》这支歌我是偶然听到的，一听就喜欢得不得了。这支歌是舞剧《刚果河在怒吼》中的一段配唱，该剧的舞台场景在非洲，音乐风格必然要突出异域特点，这就使它完全有别于那时流行的群众革命歌曲。演唱《刚果河你去向何方》的缪自珍老师在中央广播文工团工作，她浑厚圆润的音色非常迷人，这歌焦虑又略带惆怅的情感被她刻画得特别生动。

虽然《刚果河你去向何方》创作于“文革”前，但作品反映的是刚果人民反殖民斗争，题材“安全”，我便选择它当了“练习曲”。这是一首旋律线条悠长的慢歌，要唱得连贯兼有力度和音色明暗的变化，对初学者而言并不容易，杨化堂老师重点训练我演唱它时的气息。记得他提示我的话是“横膈膜用力，坚持住”，“想象你的肚脐在唱歌”......我在杨老师指导下学了四个月，中央五七艺术大学招生的消息就来了。我考试的歌曲选哪些呢？杨化堂老师果断地让我选《刚果河你去向何方》作为初试歌曲。今天回望这支歌，除了考验歌者气息控制能力，又因为有临时升降音，还能考验歌者能否把控音准，加之创作者是业界公认的名家，杨老师的眼光确实很专业。我演唱《刚果河你去向何方》顺利通过一试，后面的考试也都发挥得很好，回到兵团一心盼着好消息，却没想到韩德章老师一行到兵团调我的人事关系被人为设卡，只能遗憾地回了北京。我所在建设兵团把我列为不安心扎根边疆的典型进行批判。我第一次从艺的努力就这样落空了。

《刚果河你去向何方》（即“刚果河上又升起沉沉大雾......”）出现场景

学唱《刚果河你去向何方》这支歌是我入行的起点，缪自珍老师富有魅力的演唱是我心中永远的范本。这支歌在“文革”期间都算冷门，现在知道它的人怕是更少了。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岳彩帼与父亲岳野以及胞弟岳彩轮

重听《刚果河你去向何方》的老唱片录音，顿感往事如昨。老父亲关切的神态，石联星阿姨热情的语调，那位中央乐团叔叔耐心的分析以及杨化堂老师生动的提点，一帧帧旧时影像映入脑海却又倏然淡走，让我无尽怀念俯视大千的这些长辈们。对我来说，这支歌激起的切切在心已经大大超过歌曲内容所带来的艺术感染。

end

唱片翻录：为民

版面编辑：tonglingh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