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醒啸虎】1796年9月19日华盛顿发表《告合众国人民书》

1783年初,美国独立战争接近尾声。在大西洋的另一端,美国的对手英国国王乔治三世正跟画家韦斯特闲聊。

乔治三世问:“华盛顿打赢后,他会干什么?”

韦斯特回答:“听说他要回自己的农庄。”

乔治三世感慨道:“如果真是那样,他就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人!”

英军总司令卡尔顿在撤离纽约时说:“既然美国人这么想要他们自己的国家,那就由他们去好了,我倒要看看,没有国王的庇护,他们能蹦跶几天。”卡尔顿正等着看美国人的笑话,他预测:我们撤走之后,美国将爆发大内乱。

卡尔顿说这话是有依据的!

独立战争期间的大陆军与其说是国家的军队,还不如说是华盛顿的军队,将士们对华盛顿的忠诚远远超过对“国家”的忠诚。在过去八年里,大陆军浴血奋战,但缺衣少粮,吃不饱、穿不暖,要不是华盛顿上下周旋,部队早就散伙了。

【坚拒最高权力】1782年5月,华盛顿老部下尼古拉上校,给华盛顿写了一封长达七页的信。在信中,他痛斥共和制的弱点,诚挚的拥戴华盛顿成为美国第一位君主:“大陆军历经长期苦战,打赢许多战争,可眼下军队却承受着缺衣少粮的痛苦,这完全是因为共和制度的弊端所致。北美应当建立像英格兰那样的君主立宪政体,仁慈的将军,请您担负起合众国国王的责任!”

实际上,这并不是尼古拉上校一个人的想法,军中不少将士都有这样的思想。只要华盛顿振臂一呼,就可以“顺理成章”的“黄袍加身”。

华盛顿收到信后,非常愤怒,他立即提笔回了一封措辞非常严厉且毫不含糊的回信:“(你的来信)使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我到底做了什么错事,使你误以为可以向我提出这种请求?这个请求,会使我们国家蒙受最大的灾难。”“如果你对你的祖国,对你本人和你的子孙后代还关心的话,或者出于对我的尊重,请将这些想法从你的心中消除掉吧……”

这封信叫《Letter to Lewis Nicola》(给刘易斯·尼古拉的信),原件就保存在华盛顿纪念馆。

尼古拉收到回信后,在震惊之余羞愧难当,他连写了三封信,向华盛顿道歉。

【解散军队】1783年9月3日《巴黎和约》正式签订生效,大陆军全体将士历经八年的浴血奋战,终于赢得了这场战争,一个新生的共和国即将诞生。合众国的缔造者们在欣喜若狂之余,发现一个最为棘手的难题摆在他们面前:那些打赢了独立战争的官兵们该如何安置?那位南征北战、功勋卓著的总司令又该如何安置?

动荡与战火,时下的北美大陆最需要的是休养生息、重建家园,这支在血与火中挽救了美利坚的军队该何去何从,国家已经拖欠了他们的军饷,战争虽已获胜,却无力犒赏三军,更无法保障他们未来的生活,现在就提出遣散军队,谁又说得出口?德高望重的最高统帅华盛顿,他愿意解散他一手创建的军队,放弃唾手可得的最高权力吗?如果处置不当,这个新生的共和国将迎来再一次的灾难。

这是新生的美利坚合众国第一个重大决定,毫不夸张的说,美国的第一个抉择,也是华盛顿的抉择。华盛顿神情淡然,语气平静地说了句:他们该回家了。接着,他喃喃自语:我也该回家了。

这是难以启齿的指令,治军甚严的华盛顿向来爱兵如子、体贴部下,战争期间与士兵们朝夕相处,患难与共,结下了深厚的感情和信任。如今战事刚刚结束,他十分清楚官兵们内心的忧愁,也十分担心他们将来的生活,可是他更担心美国能否保有民主和自由,为此他对弟兄们感到万分愧疚。眼下他所能做的,就是以自己在八年战争期间积聚起来的全部威望和声誉,去恳请麾下官兵对国家的一份体谅。这是他军旅生涯中最艰难的一道命令——一个请求——我亲爱的将士们,请求你们原谅我,原谅我不得不解散部队,不得不让你们复员返乡。

1783年11月2日,星期天,新泽西州洛基山镇。在下令解散军队之后,这一天,华盛顿要向跟随他多年的将士们发表告别讲话。部队集合完毕,华盛顿走过颓塌塌的营房,走过地上覆着的厚厚一层尘土,走到排成阵列的众官兵面前,他最后一次对他的士兵们发表讲话。面对熟悉的面孔,面对疲惫感伤的部下,他带着感伤的语调缓缓道:“你们在部队中曾是不屈不挠和身经百战的战士,在社会上,也将不愧为道德高尚和有用的公民。”他的语速依旧缓慢,但庄重、清晰有力:“平民生活的俭朴、谨慎和勤劳的个人美德,与战场上更为壮丽的奋勇、不屈和进取精神同样可贵。”说到这里,他有些哽咽,咬了咬嘴唇,说出了内心最不想说的话:“由于我国的独立和主权已经确立,展现在眼前的广阔无垠的幸福前景,几乎无法用言语描述,……在我们这个条件如此优越的国度里,无论经商或务农,只要为人勤勉,必可谋得富裕的生计。”

最后,他告诉官兵,自己也将要回复平民身份:“分离的帘幕不久就要拉下,你们的总司令也要退役了,他将永远地退出历史舞台。从今天起,我也不再是军人了,今后我和你们一样,要开始学习做一个好公民。”

将军语毕,战士们齐刷刷地将右手举至前额下部和右眼的右上方,就那样用无声的军礼回答了他们的将军。

【伟大的五分钟】1783年12月23日,对于硝烟刚刚消散的美国来说,是一个无比重要的日子。这一天,安纳波利斯的马里兰州议会大厦。当时的美国尚未建成国会大厦,临时借用马里兰州的州议会大厦,用以举行一场军事首长的卸职及交权仪式。整个仪式是华盛顿的老乡,那位《独立宣言》的起草者托马斯.杰斐逊设计的。

上午十时,马里兰州议会大厦会议厅里坐满了人。作为人民权力的代表,邦联议会的议员全都戴着礼帽在前排就座,旁听的人士则在两厢站立,不戴帽子。当华盛顿步入会议厅时,邦联议会秘书走上前去,领着他入座专为军队首长准备的座位上。议长托马斯.米夫林——昔日华盛顿的部下、后来辞去军职入选议会并担任议长,开始致辞,致辞完毕,他朝向华盛顿点点头,说道:“现在,合众国大陆会议准备聆听将军您的意见。”

华盛顿听闻起立,大步走上大陆会议厅讲台。8年前的那一幕在他脑海滑过,1775年,大陆会议授予他“独裁北方”特权时,他曾说:“我将时刻牢记,剑是我们捍卫自由的最后手段,也是我们获得自由后应最先放下的东西。”

现在,他准备放下手中之剑,他先朝向邦联议会议员们深深鞠了一躬,然后庄重又谦逊的说:“现在我要向庄严的邦联议会致以真诚的祝贺,我要求收回对我的信任,并允许我不再为国家服务。”接着,他取出他的“总司令任职令”文书,说道:“我已经完成了历史赋予我的使命,我将退出这个伟大的舞台,并且向庄严的邦联议会告别。在它的命令之下,我奋战已久。我谨在此交出委任并辞去我所有公职。”

最后,议长致答辞,他代表邦联议会向华盛顿表达了由衷的敬意:“你在这块新的土地上捍卫了自由的理念,为受伤害和被压迫的人们树立了典范。你将带着同胞们的祝福退出这个伟大的舞台。但是,你的道德力量并没有随着你的军职一起消失,它将激励子孙后代。”

整个辞职仪式,只有短短五分钟。但这五分钟,被史学家誉为:“人类文明史上最伟大的五分钟。”从华盛顿鞠躬的那一刻起,美国人就明确了这样一个理念:一个国家是不能靠武力来管理的。

【制宪会议与联邦政府】新成立的合众国是一个松散的邦联制国家,就如同现在的欧盟,在很多问题上甚至还不如欧盟。没有统一的货币,没有统一的法律,没有统一的海关,没有统一的税收,没有国家元首,也没有真正的政府。一院制的邦联议会根本没有权力,各州各行其是,州与州之间因贸易、航运、竞相提高关税,纠纷不断。1786年马萨诸塞州因对农民的漠视,以及乱收选举人头税等爆发了“谢司起义”。

暴动引起了国内的恐慌,各州只好派出代表,开会讨论解决之道。这就是后来引领美国走向强盛的“费城制宪会议”,会议之初除了少数的几个人有意愿建立一个联邦制国家,并打算制定宪法和建立联邦政府。大部分人都是准备来修改《邦联条例》的。

华盛顿作为弗吉尼亚代表参加了这次制宪会议,会议之前,靠自己的威望他被全票推举为大会主席。在华盛顿主持下,制宪会议开了116天。面对代表们的唇枪舌剑,作为大会主席的华盛顿却一直沉默不语。

他以无声方式表明,大会主席与其他制宪代表,应政治平等、人格平等,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大会主席无政治、思想、言论之特权。

制宪会议,意义极其重大:它制定了美国联邦宪法并确立了美国是一个联邦制的国体;它确立了主权在民、三权分立的制衡原则。为美国迅速崛起提供了制度保证。

1787年9月17日,宪法在费城正式完稿,此后经过数个州立法机构伴随激烈辩论的批准过程,1788年6月21日新罕布什尔州成为第九个接纳宪法州(依照宪法规定必须13个州中四分之三州议会通过才能生效)。邦联议会随即设置了宪法运作的时间表,在宪法框架内运作的联邦政府终于在1789年3月4日成立。

【掌握最高权力】华盛顿在没有参与竞选的情况下,全票当选美利坚第一任总统。四年后,他再次全票当选美国第二届总统。

两届总统任内,他组建了一个励精图治的政府,建立了国家信用,促进海上贸易,确立土地政策,鼓励私营银行,度过经济危机,展开西进运动,平定国内叛乱,收回被占领土;他冷静而稳健地处理着建国初期遇到的各种问题,调解联邦党人和民主共和党人之间的党派纷争;他开创性地设立了一些持续至今的政策或传统,确立了宗教自由的宗教政策,依照宪法设立联邦法院和最高法院的法治系统制度。他的所作所为,开了美国民主风气之先。八年的总统生涯,有许多引以为荣的政绩。

【退出政坛】1796年,到了华盛顿第二届任期届满的前一年,美国即将迎来第三次大选,朝野上下都在请求他连任第三届总统。在大家极力推荐他连任第三届总统时,华盛顿坚拒了!随即在国会发表了告别演说。1796年9月19日(清嘉庆元年)历史上的今天!美利坚国父乔治.华盛顿在《美国每日新闻报》上刊登了那一篇已经成为美国史上重要的历史文献《致合众国人民书》:

“我现在应当向大家有所表示,就是我已下定决心,谢绝把我放在下届被选之列。这个政府是我们自己选择的,不曾受人影响,不曾受人威胁,是经过全盘研究和深思熟虑而建立的。它的原则和它的权力分配是完全自由的,它把安全和活力结合在一起,而且本身就含有修正其自身的规定。我们政治制度的基础,是人民有权制定和变更其政府的宪法。可是宪法在经全民采取明确和正式的行动加以修改之前,任何人都对之负有神圣的履行义务。人民有权力和权利来建立政府,可是这一观念,是以每个人有义务服从所建立的政府为前提的。”

“我秉持正直的热忱,献身效劳国家已经四十五载,我希望因为能力薄弱而犯的过失,会随着我不久以后的长眠于地下而湮没无闻。我怀着欢欣的期待心情,指望在我切盼实现的退休之后,能与同胞们愉快地分享自由政府治下完善法律的温暖——这是我一直衷心向往的目标,并且我相信,这也是我们相互关怀、共同努力和赴汤蹈火的理想报酬。”

这篇告别演说词在全国引起了相当的震动,人们普遍地感到惊愕、惋惜,更多的则是发自内心的感动,不少人捧着报纸流下了泪水。

在华盛顿以后,人类历史上还将出现无数以杀戮、屠城为代价而权倾四海的英雄豪杰,但因为他,那些大大小小争权夺利、不惜弑父杀子的英雄故事黯淡了;那些装神弄鬼、沐猴而冠的所谓“灵秀”黯淡了;那些千方百计延宕、推诿,甚至在垂暮之年还死死抓住权力之柄就像抓住救命稻草的“萎人”黯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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