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零一夜 - 第十夜 - 四海一家的日子
我第一次独自国际旅行是2001年9.11后不久,欧洲同事给荷兰驻上海总领馆打了电话,晚上10点的飞机我当天下午三点在古北太阳广场的荷兰领事馆拿到的签证。
彼时浦东机场刚刚建成不久,上海到荷兰也还没有直航,我买的国泰从虹桥机场飞香港转机去阿姆斯特丹。记得我那天穿着条运动裤过关,虹桥边防打量了我这条睡裤半天不断追问:你一个人啊,去荷兰干嘛?飞机在斯基浦落地的时候整个机舱响起热烈的掌声。当地的书店里醒目位置放着的都是塔利班、基地……欧元还只是个概念,荷兰的商店里所有商品同时标荷兰盾和欧元两个价钱。
后来荷兰总领馆搬到了红宝石还是红钻石广场,我上去要五年的长签。防弹玻璃后面坐了一个生活中常见的把所有不如意都写在脸上的中年华人妇女,面色阴沉地问我:我有什么理由要给你5年多次呢?我笑笑反问说我是不是长得很帅?中年妇女满脸诧异,我接着道:我公司总部在荷兰,你要是觉着我帅想每年看到我,你就还是只给一年,我无所谓。事实证明我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帅,于是就顺利拿到了我想要的签证。再后来领事馆把签证外包了,就没再有机会见到各色中年妇人了。
还有一次飞伦敦跟甲方晚饭第二天返回,英国海关要我给她个理由能放我过去。我讲我飞了God Damn 12个小时就为了跟万恶的资本家吃顿晚饭,您要是现在reject我入境申请,让我即刻回家躺到我自己的床上去,我将感激不尽。海关的黑姐姐一言不发在我护照上盖了个戳,手指大英帝国的方向说了一个字:滚
第一次去美国是09年,当时我已经换到了第三本护照,捧了一堆材料在梅龙镇楼上排队的时候,一个巡视的美领馆官员把我从队伍里叫出去,指指我手上一堆材料里的三本护照说都是你的?我说是,他要过去随便翻了翻,还给我两本旧的,把有效那本随手扔到脚边一个大箩筐里说好了,回去等签证。我问that’s it? 把手里一堆废纸捧到他鼻子前说这些呢?美国人笑笑说出门右转垃圾桶。
后来有一次跟一个在摩纳哥上班的荷兰老兄在大连喝酒,聊着聊着聊起了各自的旅行见闻。荷兰人说他有一次入境美国,美国人问purpose of visit, 他答business, 美国人问what kind of business? 他答none of your business, 美国人想了想挥挥手指指大美利坚方向给了他同一个字:滚
我没有荷兰人的胆量,那年去迈阿密开会在芝加哥入境转机的时候,美国人问我purpose of visit, 我答business, 美国人又问what kind of business, 我答shipping, 美国人问我要sample of business, 我乖乖递上自己的名片,指着公司网站告诉他那上面有我的照片。
很多很多年以后,我在迪拜Emirates的smoking lounge里偶遇这位荷兰老兄(在迪拜机场别说人坏话,偶遇的概率很大),他叼着支雪茄问我WTF are you doing here? 我脱口而出 none of your business, 老兄愣了两秒随即一边哈哈大笑,一边死命拍我的肩膀。
所以说起来,我们有浦东机场、各种国际航班、可以随时去加拉法特广场喂个鸽子也不过是最近二十年的事情,美签十年各种买买买也才四五年的时间,好日子还并没有过的太久。
新浪微博上有个帖子说,百年之后的人类回望我们,也许会惊异于2020年我们有过如此互相掣肘不通往来的不堪,然后下面有一条评论说不,也许他们惊异的会是在我们的时代,原来人类有过四海一家天地同心的美好。
To be or not to be, it’s our busine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