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重推荐:春风十里不如……小团圆
一群蚕一样的人 编织丝一样的字
投稿邮箱:1057174530@qq.com
老烟图文工作室15979382188
图文影像/写作、摄制、编辑、发布
作者简介
零落成尘,本名宋亚萍,上饶县人,自由作家,出版有个人散文、小说合集《声声唤》
情感散文
文/零落成尘
第一次进入这个小群体的人一定会被这样的场面吓到。
包厢里都是人。个个声嘶力竭大喊大叫,只有邻座可以听清你到底在讲些什么。坐得稍远一些,就需要横穿邻座的身体,把你的耳朵递近再递近一些,依稀可以听个大概。倘若是对面的人真心要和你说点什么,那真是一件对双方来讲都是颇为痛苦的事情。发送方表情夸张唇张齿翕,接受方只能通过目测推断大意,点头合掌咿呀领会。但是一点儿也不打紧,这些人叫叫嚷嚷说得来劲,一句半句没听清楚又有什么要紧,话题马上会被另一个人无意或者有意地打断,新的话题又继续夭折或者开启在半路上。场面如此沸沸扬扬,只有敲击碗沿以示警醒的声音是持续不断的,一阵高过一阵的,热热闹闹认认真真搅和一把,此场面美其名曰“窝聚”。
去过不同的饭局酒局。某次应酬的饭局,重要人物于席上滔滔述说无关痛痒的事情,我等小人物屏息凝神洗耳恭听,表情僵硬如提线木偶,唯唯诺诺食不知味。酒局掀起一个个高潮,但那些浪花与我是没什么关系的,我只是个看热闹的,甚至连看热闹的兴头也在锐减。自始自终,我如同一个影子,被忽略到最后。
一些还算风生水起的饭局。席间有一些同道中人,话题也还算新鲜有趣。我的表情柔和下来,侧耳聆听,追逐酒水浪花与他们同进共退一小段酒程。这之中,我终始保持着清醒,审视座中客,察觉彼此间横亘着的距离。如果还有下次,在心里我作了一个假设,类似的饭局我不会再要参予。
每个人的身体其实都带着磁性,通过谈吐举止散发出来。一些人只会是路过,一些人会慢慢靠拢。世界如此宽广,在前行的旅程中,我们与一些人相遇,错过更多的人。如果他是同类,他会看见我们头顶高举着的看不见的火把,这火光终究会将一群人聚拢过来,这样一群因为火光而聚拢来的人就形成了“窝”。
说起来,“窝”里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呢,我们这样自我感觉良好地自以为是。我们从最初的五六个人发展壮大到如今的十八、九个,如果无限制扩张,那也并非一件难事。但考虑到聚会包厢的大小,我们只能忍痛割爱,限制人数,将标准稍稍抬高。可以这样说,能走到一个“窝”的,都是有趣可爱的家伙。
这和社会地位没有毛线关系,我们只在乎你是不是个有趣的人。“窝里人人可以当家作主。如果你心地纯良,如果你心性通透,如果你豁达开朗,如果你静若处子,动如脱兔,如果你是个好玩的人来疯,那“窝”绝对是你施展身手的好地盘。
“窝”聚一开始,我们一般会先照相,合影中大家神清智明人模人样,这既是欢聚物证,也作为日后作怀想凭吊所用。相机一关上,“窝”们开始原形毕露。反正,每次“窝”聚我都是要发癫的,我才不管什么年龄身份性别,我都四十四岁的人啦。昨天我在单位填写一份表格,填写到年龄时,写下后面一个四字时,我内心震惊而隐痛。我一次次回看与窝们在不同时段的合影,从当初古灵精怪的一个形像长成如今一个标准的大妈形像,我是有多嫌弃自己啊。可我又不忍心抛弃自己。经过这么些年时光的打磨,“窝”们都老啦丑啦,肯定会更老更丑,但这一点都不妨碍“窝”们继续彼此喜欢。
我喜欢天线宝宝的所有表情包,将它们使用得出神入化得心应手。我喜欢别人表现出与年龄不相吻合的天真神情。我喜欢看到大人呵护孩子的种种认真。我喜欢看被风吹动着的树叶。我喜欢吹风,微风会令我微微仰起头闭上眼睛,就算是被狂风裹挟得颤颤巍巍我也亦惊亦喜。我喜欢吃清淡的饮食,我也会狠狠吃上几口肉,再坚持我的素食。我喜欢舒适美裳。我喜欢运动后飙出的汗水。在“窝”里,我的所有喜欢也被“窝”们一一接纳。
我不喜欢摆架子的人。我不喜欢一天到晚沉着脸的家伙。我不喜欢皱眉头的人。我不喜欢打官腔的人。我不喜欢小心眼的人。我不喜欢夸夸其谈的人。我不喜欢任何形式的暴力。我不喜欢目的太强的人,生命就是一段未知的行程,你不知道接下来会遇见谁会发生什么事情,一个过于急功近利的人让我感觉很累。在“窝”里,我的不喜欢也被“窝”们悉数排斥。
还有一个重要的“窝窝”粘合剂是“窝”们对文字的热爱与敏感。这点共性让众“窝”如同通了电。好的文字在第一时间会最大程度地波及扩散晕染获得共鸣,同样不过关的文字也会被“窝”们精细的触须过滤筛选。以一见如故的纯真,以海纳百川的包容,以愚公移山的坚持,一段来自天南地北的“窝”情被众“窝”发展得日新日异。
“窝”们都是一样的,半傻半痴,半颠半狂,半醉半醒,半真半仙。她们也许是老师或者公务员,讲台上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为人师表。但从一见面起,她们乍乍呼呼咿哩哇啦的热闹劲可一点儿不比小女生逊色。他们也许是经商人或者从政者,他们收起场面上的精明机敏,收起台面上的严谨矜持,身体从一块冰的形式转化成柔情春水。笑眯眯打量着彼此,眼里满满都是柔情蜜意,他们是兄长他们也是孩童。
琼浆玉液一下肚,“窝”身体中的灵性被逐一放出。是一朵清莲香气袅袅,一棵兰草举杯依依,一株桑树暖意融融。是一只雄鸡引吭高歌,一只麋鹿举目四望,一只棕熊憨态可掬。角色随时变换,众“窝”忽高忽低,忽起忽立,说学逗唱,上演一场生旦净末丑俱全的文武大戏。
此刻,“窝”聚气氛正浓,杯盘狼藉,酒酣耳热,语浪喧嚣。“窝”们的所有表达正是从我内心涌现出来的表达。请原谅,我记不清“窝”们到底说了些什么,但我的泪水好几次都被“窝”们的话语勾惹出来。那种场面,醉眼迷离,血脉贲张,带来一种兵荒马乱人仰马翻的混乱感,身处乱世,“窝”们的语出真心语出惊人就让我如获至宝喜出望外。我一次次泪光盈盈注视眼前这些家伙,这些叫嚷着的搂抱着的亲亲热热的兄弟姐妹们,这一群头顶有光芒的神经病。我们是离散多年的亲人吗,我们靠着一种暗示终于在桌子前坐了下来。我们不远千里,跋山涉水,走过几十年的光阴,终于发现彼此。
从关上包厢门开始,“窝”们坐在一起,世界就小成圆圆一桌。风雨声被拒之门外,江湖退隐,唯余眼前“窝”影浮动“窝”情晶莹。每一次不定时的“窝”聚都是一次身心的小团圆。我们聚在一起,不管人情的颠沛流离,不管心灵的千疮百孔,不管世事的扑朔迷离,我们聚成一桌的灯火通明,以一个夜晚的心心相印缝补一生一世的残缺折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