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诗词日历 | 纳兰性德《采桑子·塞上咏雪花》

译文、赏析 / 严勇、音频 / 张佳

译 文

并非爱好雪花轻盈的模样，而是爱它身在寒处。爱它更有根由，它不愿做人间富贵花。

谢道韫咏雪之后谁能怜惜它，只落得漂泊天涯。在寒冷的月光下和悲哀的胡笳声中，任万里西风将雪花吹向无际的大漠。

注 释

采桑子：词牌名，词名由乐府相和歌辞《采桑曲》（陌上桑）变来，它本是大曲的“摘遍”。又名“丑奴儿”、“丑奴儿令”、“罗敷艳歌”、“罗敷媚”。

癖（pǐ）爱：癖好，特别喜爱。

轻模样：雪花轻轻飞扬的样子。此谓对于雪花的偏爱。

根芽：比喻事物的根源、根由。

富贵花：指牡丹或者海棠之类的花。

谢娘：晋王凝之妻谢道韫有文才，后人因称才女为“谢娘”。谢道韫曾咏过雪花。

悲笳（jiā）：悲凉的笳声。笳，古代军中号角，其声悲壮。

瀚海：沙漠，此指塞外之地。

赏 析

这是清代大词人纳兰容若的一首咏雪词。

这首词作于康熙十七年十月，根据词中“西风”二字，可推知是写于立冬与大雪节气之间。

此时，容若正扈驾北巡塞上，见大雪飞扬，姿态肆扬，顿时诗情大发，以雪喻己，道出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的独特志向。

首句，非关癖爱轻模样，冷处偏佳。是说，并非爱好雪花轻盈的模样，而是爱它身在寒处。

其实，活在这个世界，我们原本以为认清一个人是那样容易。比如爱雪花，大多数人都是因为它身姿轻盈，因为它洁白无瑕，因为它诗意浪漫。但容若恰恰不是这样的人。

你若是喜欢这样的雪花，自然就认不清容若的内心。

人是复杂的，每个人都会有各种各样的想法、追求。

有人生下来就含着金钥匙，直接就站在金字塔的顶端，比如纳兰容若。

而大部分像我们这样的普通人，只能凭借着自己的努力，靠实力证明自己和他们平等地站在一起，甚至一辈子都站不到一起。

我们以为容若一定是幸福的。有着一个权倾朝野的爹，整天跟着康熙，成为皇帝最亲近的人，他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这就是我们，无法理解容若的普通人。

而容若是特别的那一个，不容易被凡夫俗子随便定义的那一个。

二句，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是说，爱它更有根由，不愿做人间富贵花。

“别有根芽”四字，为全词词眼，是读懂这首词的关键之句。

一切的不开心，都因这个“别有根芽”。一切的开心，却也因这个“别有根芽”。

如果容若安于现状，做一个好侍卫，将来荣华富贵定是少不了。

可是他偏偏是“别有根芽”的那一个，他偏偏不愿意做“人间富贵花”。

他的全部情感似乎都在儿女情长上，爱情仿佛成了他的全部世界，填词成了他最大的爱好。

这一切都与他的身份格格不入。

他要自由地爱，自由地生活，自由地纷飞，就像这雪花一样，可是怎么能够。

皇帝只不过需要他的才华来粉饰太平而已，与一只花瓶并无二样。

可是，容若不愿意做这样的花瓶，他渴望自由，渴望独立，渴望人世间最珍贵最平等的感情。

他在富贵之中得不到这些，于是陷入了无尽的痛苦，在思想的深处放逐自己，与这天涯的雪花何其相似。

三句，谢娘别后谁能惜，飘泊天涯。是说，谢道韫咏雪之后谁能怜惜它，只落得漂泊天涯。

谢娘，这里借用了一个典故。

即，《世说新语·言语》中谢道韫咏柳絮的故事。

据载：谢安见雪因风而起，兴起，便问子侄辈，此物何物可比之？有答之：''撒盐空中差可拟。”谢安摇头不语。谢道韫对曰：“未若柳絮因风起。”谢安激赏。

为什么容若会想起谢娘咏絮的典故，因为这天地之间，最珍贵的莫过于有人懂你。

谢道韫最懂雪花，容若也懂雪花，两个懂雪花的人隔着千年时空在灵魂上完成了一次心灵对话。

回到现实，又有谁能懂他这些“怪诞”的想法呢！他也只能顺着君亲、师友的期望活着，却从不管他想要什么。

末句，寒月悲笳，万里西风瀚海沙。是说，在寒冷的月光下和悲哀的胡笳声中，任万里西风将雪花吹向无际的大漠。

吹向大漠的又何止雪花，连词人的一颗心也一块吹走了。

寒月悲笳，烘托出雪花孤傲寒风里的特立独行的品性，也暗示着词人此时孤寂寥落的心情。

千古咏雪诗词，纳兰容若的这首词无疑是最特别，最深情的那一首。

这雪花背后立着一个孤独的背影，引出一个凄绝的意境，而许多雪花诗背后空空如也，没有人情味。

这是纳兰词以情动人的又一次生动呈现，这样一颗赤子之心，不正如雪花一样冰清玉洁。

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容若就是这样，带着火热的心来人间寻找知己之爱，至死不渝。

遇见是缘，点亮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