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姥姥二进荣国府,王夫人为何豪甩100两银子?

在整部的红楼大戏中,我们很难看到王夫人是个出手豪爽阔绰的人,贾兰是唯一的孙子,你可见王夫人单独照顾过?给过贾兰什么?按说,长子贾珠没了,老公贾政又成天不着家,王夫人对遗孀李纨母子俩应倍加看顾,多付出一份爱和温情,可是我们几乎看不到王夫人是个祖母。她几乎把全部的关注都给了宝玉,包括宝玉身边的几个丫鬟,她是又提工资又送衣服又加餐。这是王夫人对两个儿子冷热两重天的鲜明对比。

她的大丫鬟,金钏儿可以一巴掌打到井里去;彩云出去后,一任来旺家的和王熙凤摆布,让个吃喝嫖赌、其丑无比、一技无长的无赖依势霸婚,王夫人不闻不问,表现了贵夫人的极端冷漠无情。

可是却对一个“他是哪门子的姥姥”(林黛玉语)——刘姥姥,却出手豪甩之感,让王狗儿一家直接从赤贫进入了小康。

刘姥姥何许人也?因其亲家翁——王狗儿的父亲当年和王夫人娘家的老爷同朝做官时连过宗,刘姥姥二十年前还见过王家的二小姐一面,是个“言谈爽利人”。王狗儿还曾经帮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家争买过田产,彼此之间有利益往来,只是后来王狗儿家破败了,大约是狗儿的父亲去世了,或者像贾雨村一样丢官了吧,两家才渐渐疏远了,是这样一门“亲戚”,王熙凤不认得,也没听说过。为啥呢?一是王熙凤当时还小,二是王熙凤的爹是王家的长子,却没有做官,那些官场往来的情况,王熙凤自然也略少一些见识。

难怪刘姥姥第一次进荣国府,王夫人想也没想,直接就推了,说“今日不得闲,二奶奶陪着便是一样。多谢费心想着。白来逛逛呢便罢,若有甚说的,只管告诉二奶奶,都是一样”,让王熙凤揣测着打发。王熙凤哭了半天穷,给了20两银子,刘姥姥千恩万谢地去了。周瑞家的将此事汇报给王夫人,王夫人的表现是半天没说话,“略待半刻,见王夫人无语”,为什么没说话呢?这事看来王熙凤办的不利落——王夫人认为。

果然时隔一年,刘姥姥又来了,偏回事的人当着贾母说了,又让贾母给听见了,儿媳妇的亲戚,又是个积古的老年人,贾母忽然来了兴趣,要看看“金陵王”家的这个两次找上门来的穷亲戚。

王夫人不好再推辞不见,只好讪讪地全程陪同。

第二天的热闹很是奇怪 ,鸳鸯是个什么人,一向稳妥有度,可刘姥姥来了,她竟一反常态,头一个和王熙凤合伙打起了坏主意,唱起了开涮刘姥姥的主角戏。商量好后,刘姥姥也很配合,声情并茂地倾情演出了一个丑角,出色完成了任务,逗得全家几十口人喷饭大笑。贾母也笑的直不起腰,一边笑骂鸳鸯和凤姐,一边开心到极点。

刘姥姥从吃头老母猪不抬头,到喝酒十连盅,然后再到用特粗加长的筷子夹鸽子蛋,一幕一幕,可谓是把“粗鄙滑稽”表演到了极点。在这个富豪之家,刘姥姥的一言一行,比他们唱戏的女先儿还更来得。以致后来到了栊翠庵品茶,妙玉和王夫人的第一反应一样,王夫人第一次是不见,人家妙玉是不给倒水,是贾母把自己喝过一口的六安茶给了刘姥姥,刘姥姥还不知觉,居然一口喝干。妙玉恶心到极点,吩咐连杯子一并扔了。

醉酒后误入怡红院的刘姥姥躺在宝玉的床上,不仅齁声如雷,还臭屁酒嗝连天,吓得袭人赶紧悄没声地将她叫醒赶了出去,又是香薰又是打扫地忙活了个底朝天。

好吧,我们来总结下众人对刘姥姥的态度。

王熙凤和鸳鸯联手,打趣、捉弄;袭人是赶紧滴叫醒说好听点是送了出去,说直白点还不就是撵了出去?妙玉是压根看不见这么个人,倒杯水都不给。贾母是一阵一阵的大笑,众人更是笑声一浪高过一浪。黛玉比较有涵养了,当面没有嘲笑,却在刘姥姥走后的第二天终于沉不住气,说了句大家都不曾说出来的大实话“他是哪一门子的姥姥”,毫不客气地送了个“母蝗虫”的绰号,史湘云直接笑翻了凳子。

这绵延不绝的笑声,于大家来说是开心,是玩闹,是欢乐,淹没在笑声里的却是不屑,是轻视,是“一颗富贵心,两个势利眼”的直白。

笑也笑过了,闹也闹过了,夜深人静以后,细想起来却不是 那么回事。

如果你是富豪太太——王夫人,有这么个贫穷粗鄙、八竿子打不着的“穷亲戚”找上门来,洋相百出、丑态毕露,你会怎么想?

在大笑之余,我们想想王夫人的心理感受。这刘姥姥是奔王夫人来的啊,这刘姥姥在贾府是王夫人的“亲戚”啊,这刘姥姥是大家一致嘲笑、一致戏弄的对象啊!王夫人的面子还能挂的住吗?在她的心里,会不会深怪刘姥姥第一次进贾府,王熙凤没处理好此事,反而让刘姥姥再度出现呢?

有的朋友会说,王夫人吃斋念佛的人,菩萨心肠,可是,你看她照顾过谁吗?王熙凤的父亲应该是王家的长子,可是我们看到和贾府往来的是王子腾夫妇,探春也说:“我舅舅刚升了九省提督,哪里又跑出一个舅舅来?”而王熙凤的父亲什么时候和贾府往来过?九省提督夫妇都要往贾府跑几回,作为亲家的王熙凤父亲怎么就从来没来过?怎么也不在探春的舅舅圈范围呢?薛姨妈自然在王子腾夫妇过寿的时候带了小儿女们去走亲戚,去回娘家,可是他们谁提起过王熙凤的爹呢?这是亲生兄妹里的亲戚层面。要知道,王熙凤的父亲虽然没有官职,可王熙凤出嫁的时候那嫁妆也是非常丰厚的,这说明老王同志也是个正经八百的富豪,只是富而不贵吧。

我们再看看王夫人的朋友圈,什么南安王妃,北静王妃,什么什么夫人、太太、太妃,人家可都是皇亲国戚、诰命夫人级别的,哪里有什么乡野来的“姥姥”!

这刘姥姥让王夫人的心里很恼火、很憋气,但有火又没地方发。

笑过闹过的贾母就撂下了,一分钱也没给,一件礼物也没送,只是让刘姥姥陪吃陪笑陪玩陪闹了一场,贾母就疲倦了,告辞也不肯再见。

可是王夫人得收场啊,她这次不再交给王熙凤掂量着办理了,她得亲自处理好这事,哪怕出点血,这亲戚真的不能再来了,太丢她贵太太的脸了。

于是,王夫人做出如下安排,让平儿转述:“……这两包……共是一百两,是太太给的,叫你拿去或者作个小本买卖,或者置几亩地,以后再别求亲靠友的。”重点在后面,别再“求亲靠友”的!求了哪门子亲靠了哪门子友?这王夫人话说的明白,以后就别再来了,拜托!

倒是鸳鸯、平儿、凤姐,笑闹过以后,实在地拿出了银两衣物相赠,算是”情感伤害抚慰金”还是“演出费”?甭管怎么说,他们不是刘姥姥投靠的人,也不是当年王狗儿帮着争买田产的利害关系人,当然更不是王狗儿的父亲还做官时,那彼此互相勾连过的宗亲,能做到这样,也算不错了。



作者红柳,本名马晓雁,本刊编辑,研读《红楼梦》30余年,痴红爱红,愿结交天下红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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