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中旗下乡的日子(十一):孤山残雪夜,孤独异乡人
本文作者:谢江
“下雪啦,下雪啦。”刚刚来了两个多月的知青们迎来了塞北的第一场雪。鹅毛大雪从天而降,一时间天地白茫茫一片。
下乡的第一年,知青有安家费,队里早早地给准备好了大炭(大同煤块儿)。知青屋的炉子呼呼地响着,炉筒烧红了半截,小屋子热气腾腾,几个冲进雪地里打雪仗的秃小子脱下被雪打湿的棉衣围坐在炉子前烤着衣服。
知青屋的玻璃窗没有外面的厚窗帘,很快玻璃窗上面结了一层冰。有点儿变形的屋门不时得有雪花从门缝里飘进来,一会儿工夫,雪化成水,又结成薄冰。“哥几个,这可不行,一会儿咱们屋不得成了冰场了,咱们要想个办法,堵上门缝。”春来看着屋里门口的冰说。“我带了两床被子,我捐出一床当门帘。”说着全睿打开箱子拿出了一床比较薄的被子,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把被子当门帘挂在门框上。
炕烧热了,还是钻被窝舒服。被窝很热,几个人还把胳膊伸出被窝外,趴在炕沿儿上抽烟。很小的烧炭炉子,没有火门,控制不了火势,很快火灭了,屋子里冷得几个人都把头埋进被窝里。
雪越下越大,遮住了光线,天一下变黑了。
半夜时分,北风呼啸着沿着存盘沟由北向南,夹着天上的雪,卷起地下的雪,遮天盖日砸向还在熟睡的人们。白毛风肆虐着乌兰哈页的小山村,知青屋的玻璃窗被雪片抽打地啪啪作响。很快河槽被暴风雪填平了。盖在河槽边的知青土坯屋阻挡了白毛风前行的路线,白毛风生气地围着屋子转开了圈。瞬间北墙后面堆起高出屋脊的雪堆,离开门窗不足一尺的地方,也堆起了高出屋顶的雪堆,知青屋几乎找不到了。
队里的羊群龟缩在羊圈的一角,头朝里屁股朝外紧紧地挤成一个大雪团。狗也不叫了,找一个避风的角落龟缩一团,被雪覆盖成一个个雪堆。马群、牛群都站在草地上,屁股朝北头朝南抗拒着白毛风。
靠着山根的二根家屋子盖在背风的山弯,全村只有他家的煤油灯还亮着。两个孩子都睡了,二根媳妇坐在炕头纳着鞋底,二根挨着媳妇抽着小兰花,满屋弥漫着呛人的烟味儿。一锅烟后,二根脱得光乎露露的钻进被窝,二根媳妇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二根说着。“哎,眼看着要过大年了,孩子们的新衣裳还没有呢,咋办啊?”“凑合着吧,哪有每年都添新衣服的。”“大小子不管他,小闺女咋也得添一件花衣服。”“你看哇,你想咋就咋办。”
家暖一盘炕,村里的人们买不起烤火的大炭,全凭烧得烫屁股的热炕过冬。睡在后炕的大小子突然喊叫起来:“起开,不能抢我的饺子。”二根媳妇照着儿子的屁股拍了一巴掌:“睡觉还在馋着吃饺子呢。”
屋子开始冷了,二根媳妇放下鞋底,手揣在袖子里,脚伸进二根的被窝里暖和着。“啥时候能天天吃肉馅饺子就好了。”二根媳妇咽着口水说。“做梦哇,赶快睡哇。”二根说完,一把把正在脱衣服的媳妇拉进被窝。二根媳妇冰凉的身体刚刚钻进被窝,二根便迫不及待地去脱媳妇的裤钗儿,“着急得死呀,日你妈的,弄哇,又弄出出个娃看你拿什么养活!”
风住了,天晴了,村里的人家的烟囱都已经冒出袅袅炊烟,知青屋还没有一点儿动静。知青屋的几个人早就醒了,盖着头的被子出气口结有厚厚的一层霜,靠着后墙的被子和墙粘成一体,屋子里的尿盆冻成一个冰坨,起床真的是要一定的勇气呢。实在饿得不行了,春来嗖地一下窜出被窝,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开始生炉子。头天没准备好引柴,只能把花钱让村里木匠才打的小板凳劈了引火。
屋子很快热了,可缸里剩的不多的水冻成了一坨冰块,要化开恐怕要几个小时。“起,起,不起我撩被窝了。”“别介,再懒一分钟,就一分钟。”“你拿脸盆去弄几盆干净的雪,烧水洗脸;你拿菜刀把缸里的冰砍碎,准备烧水做饭。”春来安排着营生。“哎,哥几个,门帘儿冻住了出不去了,怎么办啊?”“别太使劲儿啊,我的被子扯烂了,夏天我没的盖了,呜呜......”全睿哭开了。“哭他妈什么,至于吗,我们给你买个新的不就完了吗?”“谁来砍会儿,我砍不动了。”文龙气喘吁吁地叫唤着。“我来砍!”谢江提了把斧头,半个身子探进水缸,哐哐,哐哐......哐哗啦,缸碎了......
几个知青大眼瞪小眼,都傻眼了。
第一个冬天,白毛风给几个北京来的知青上了永远不会忘记的一课。
在磨难中知青们艰难地前行着。
文中图片均由作者提供
本文作者出生于北京市,曾经在中旗下乡,现居北京,退休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