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马由缰话当年 · 我的生活琐记(十六)
本文作者:张孝
有趣的童年(下)
贪玩是孩子们的天性,在玩耍中一步步认识世界,熟悉环境,结识朋友,增长知识,锻炼身体,促进成长。玩耍伴随整个童年,每日不可或缺,给孩子带来无限兴趣与欢乐。当然,有些玩耍项目缺乏正能量,不值得称道。在玩耍方面,与其他小朋友相比,我并不逊色。从记事起,就开始了各种各样的玩耍。开始与小伙伴们在外面有土的地方,用短棍儿画道道,边画边解释:这是堂屋,这是里间,这是土炕,这是灶台,比较抽象。后来用捧土拦墙墙取代了画道道,有了立体感。雨后在小溪流上打坝,当水聚到一定深度时,在底部捅个口子放水,叫做“杀猪猪”。有一阶段胯下拉根葵花杆到处跑,叫做“骑马马”。有个成语“青梅竹马”,我们玩的这个大概类似“竹马”吧。
什么“割羊尾巴巴”、“老鹰抓小鸡”、“藏老埋埋”(捉迷藏)等等都玩过。这些玩腻了,就出变点点。看到天上有黑云,我们几个齐刷刷跪在地上玩祈雨:老天爷,行行好,快给下点雨哇!说来也巧,不一会儿就下起雨来,我们起身拔腿就往家里跑。在屋里经常玩扑克,手小握不住大牌,就玩小尺寸的。达到固定要求人数时,就“打百分”。超过固定人数时,就玩“吹牛腿”,只有两人时,就玩“拉毛驴”。
腊月剪窗花,我也加入其中,逐渐掌握了全部流程。把底样蘸点水贴在一张纸上,举在点着的煤油灯上方,挪着部位用烟熏。熏好后取下底样,就是一张黑白花图案。把图案放在要剪的三四层红纸上,在关键部位拿针扎几个小眼,穿过纸捻加以固定。然后用小剪刀细心地剪,一个窗花就成功了。看到我剪的窗花贴在窗户上,自己的劳动成果得到肯定,心里有一种自豪的成就感。
我还给妹妹梳头,先把头发梳通,两边均匀分开,一边一条三股麻花大辫,辫梢梢扎上红头绳,挺好看的,为妈妈腾出一点干活的时间。看到村里人结婚的场景十分热闹,一男一女穿新衣,亲朋好友坐席吃好饭,非常好奇。女女小小好几个跑到聊天的大人跟前,大人问:“你们这是干什么?”“我们要结婚!”把大人逗得这个笑呀。慢慢地有些人就开始“乱点鸳鸯谱”,说我们家老大和王香女,老二和杨根莲。你别说,这谱点得准确率竟高达50%,后来王香女果真成了我嫂子。
上学后,有两种玩法印象深刻。一种是,给算盘珠贴上薄纸,嘴对着唱歌,声音脆生生的好听。当时不懂,如果把薄纸换成笛膜,效果一定更好。另一种是滚铁环,上学推着去,放学推着回,一路唰啦啦地响。这项活动曾被列为体育竞赛项目,在小堂地(平原村)举行的学区田径运动会上,我夺得这一项目的第三名。
学校放了寒假,我又迷上了套鸟。套鸟的工具很简单,用揪下来的马尾丝搓成眼儿像鸡蛋大小的索套,然后选择一块可大可小的木板,按2寸左右的间距,锥出一排排小洞,再用蘸湿的小棉球把索套固定在木板上,一块“索板”就制成了。一场大雪过后,扫出一块有虚土的空地,把索板埋在土里,整理好索套,撒上红黎、秕谷之类,迅速离开,躲在一个地方瞅着。那些雪后无处觅食的小鸟,纷纷到空地上贪婪地啄食。不一会儿,有的就让套住了。套住头的居多,也有套住腿的,套住翅的,也有连头带腿都套住的。被套住的小鸟飞呀跳呀地挣扎,正好给人们报了信号。孩子们喊一声,争先恐后地冲过去,把各自套住的小鸟解下。如前再整好索套,撒上红黎、秕谷之类诱饵,人们又躲开。大概是饿急了的缘故罢,那些刚才侥幸逃脱的小鸟和新加入的同类,不等人们走远,便又相继落下,照旧贪婪地啄食,结果又是丢下一批同伴仓惶逃去。
我与几个要好的朋友,把套鸟的地方选在村西南的大场面。那里北边是围着板墙的草圐圙,可以隐身。南边有筛粮积下的大沙堆,埋索板非常方便。在此,不知有多少小鸟落入我手。在套住的小鸟当中,画眉最多。它们头顶上有两道黑线条,就像用毛笔画上去的眉毛一般,大概它们就是由此而得名。那线条有浓淡之分,我们把浓的叫“真画眉”,淡的叫“假画眉”。套住的还有一种灰不溜秋的小鸟,学名叫什么,不得而知。因为它们与麻子粒的颜色差不多,便给它起个浑名叫“麻壳儿”。如果能套几只百灵,那值得庆幸。它们的叫声和谐、清脆、婉转、动听。我们把“百灵”误为“白翎”,当套住后,首先拉开双翅,看有几根白翎,以多的为佳。有一次,我套住一只理想的百灵,不仅白翎多,而且叫得好听。拿回家,给它个“燕别翅”放在炕上。它似乎忘记了被俘的忧伤,双腿蹦着跳着就唱起来了,连爷爷和父母亲听了都乐得眯着眼笑。后来,这只百灵不幸被我揣在兜里给压死了,为此我还掉过泪呢!
鸟套得多了,玩的方式也多起来。有一种叫“枪打”,在鸟的嘴里塞一个小鞭炮,点燃后放开,我们瞅着飞去的小鸟,作出用枪瞄准的姿势,只叫“叭”的一声响,那小鸟便应声坠地。死鸟是不随便扔的,在火炉里一烧,两个脯脯的肉足够吃一大口的。有一回,我与朋友伏拴把一只活鸟上个“燕别翅”,扔到灶里。本想烧熟了美餐,不料,那小鸟从火旁绕过,冲着锅嗓钻了进去,我俩干着急没办法。这只小鸟虽然没被我们肢解,但终究没有逃脱焚身的噩运。
记得寒冬的一天,鹅毛大雪悄悄下了半夜。次日清晨起来一看,大地银装素裹,积雪半尺多厚。我高兴极了,免不了又去套鸟。这次套住的小鸟真多,把它们一个个别在裤腰带上。那些被勒住脖子的小鸟,挣扎一会儿就死去了。拿回家去,用开水一浇,蜕去羽毛,倒了肠肚,在锅里用油一炸,连骨头都是酥的,可好吃了。
吃过油炸小鸟以后,爷爷一本正经地对我说:“凡是活着的动物,都有一条生命。那些死去的小鸟绝不会饶你,都会向你要命来的,看你咋办?”看着爷爷毫无逗趣意思的面孔,我诚慌诚恐,整天想着小鸟索命的事,心里害怕极了。就连做梦也无不是死鸟索命,有飞在头顶的,有落在肩头的,胸前背后,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把我围得铁桶相似,一齐张着嘴,叽叽喳喳地嚷嚷着:“拿命来!拿命来!”恶梦醒来,满身是汗,心嘭嘭直跳。打这以后,我金盆洗手,不再套鸟了。
几十年过去了,我老在想,爷爷为什么要说死鸟索命那番话呢?是他讲迷信吗?那他为什么还吃油炸小鸟呢?噢,对了,大概是怕我冻坏吧!我一去套鸟,为了利索,连皮袄都不穿,因此还冻过手呢!可又一琢磨,这也不完全对。要那样,为什么不早说呢?爷爷说凡动物都有一条命,这不是话中有话吗?既然都是一条命,就应当互相尊重,平等相待,不该以残害对方为乐事。爷爷是个目不识丁的文盲,不会讲什么大道理。纵然会讲,我一个孩童也未必听得懂。因此,编了死鸟索命的话来吓唬我。这方法虽然笨了点儿,但立竿见影。打那以后,我不是不再套鸟了嘛!
多少年以后,每每回想起那段并不辉煌的套鸟史,心里总有一种负罪感。鸟是人类的朋友,我们有什么理由变着法儿地去残害它们呢!好在现在的儿童懂得了这个道理,不再去套鸟了,值得庆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