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静安先生儿科用药经验
中医认为,理法方药乃辨证论治之精髓。药可组方,方体现法,依法据理,药之不当,方不对症,势必“有法不依”、有“理”不讲,必然用之不效,甚或有害。
一草一药如一兵一卒,必须熟悉其性味归经、升降浮沉、开合补泻、有毒无毒以及炮制后的药效等,对药物了如指掌,才能“用兵如神”,立竿见影,应如桴鼓。
常人爱用甘草之性味甘平,调和诸药,余不喜之,因甘草有碍湿满中之弊,小儿脾胃薄弱,脾喜燥而恶湿,湿邪中阻易影响脾胃受纳与运化;
但炙甘草汤中,甘草补益心气。芍药甘草汤中,两药相配缓急止痛,甘草又不可不用。
小儿阴虚烦渴少用沙参、麦冬、玄参之属,而常代之以水苇根、花粉、石斛、知母之属。
小儿咳嗽不用杏仁,麻杏石甘汤、杏苏散等经方中都有杏仁,余亦不用,因杏仁苦降易损伤小儿元气,故不宜用。
又如健脾多不用泡参、黄芪、白术,以其补而偏壅,代之以鸡内金、白蔻、炒山药、炒麦芽等醒脾益气。
在药物配伍中,要注意发挥药物的相互作用。
如黄连与白蔻合用泻心除痞,温中化湿,治疗胃肠恶疾;郁金与姜黄合用,破血祛瘀,行气止痛,利胆退黄,而治胁痛、痹痛和肝肾疾病;
檀香并沉香,行气止痛,温中散寒,可治虚寒胃痛、腹痛、胁痛;木通与连翘,清心泻火除烦,利尿泄热,用治小儿睡卧不安、烦躁啼哭;
桑叶熬米汤加百合,治阴虚肺燥,再加冰糖、饴糖、蜂蜜,长期服用治肺痨虚损等,疗效都很突出;对慢性萎缩性胃炎,广木香、白蔻、玄胡、丹参合用效果较好。
荆芥性平,一般用于发汗,疏风解表,而荆芥炭则可止血,常用于治疗鼻衄、血尿。
谷芽、麦芽消食健胃,炒麦芽、炒谷芽则重于消食导滞,麦芽单用还有舒肝、除胀之功;大黄酒炒后可减轻泻下通腑的作用。
《素问·四气调神大论》曰:“是故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乱治未乱,此之谓也。夫病已成而后药之,乱已成而后治之,譬犹渴而穿井,斗而铸锥,不亦晚乎!”
张仲景有云:“见肝之病,知肝传脾,当先实脾。”
中国古代医学的这种“预防重于治疗,早治胜于晚治”的光辉思想为临证医生提出了一个理念,这就是见微知著,未病先防。多年来,我一直遵照这个理念指导辨证论治与处方用药。
如在治疗小儿高热的清宣导滞汤中,除用宣散辛透,苦寒降炎,清热凉血等直指病原的药物以外,复用苏梗、山楂、神曲,芳香醒脾和胃,消积导滞,可防苦寒之伤脾胃之气。
小儿高热极易内传致惊厥,遂用“清凉丹”、“紫雪丹”清热解毒,除湿消炎,熄风止痉,不仅可助其热退,还能预防惊厥,以先安未受邪之地也。
治疗小儿厌食、食滞,在健脾和胃,消积导滞方中,常佐焦栀1.5g、黄连1.5g,其义在防止小儿脾失健运,积滞化热而生他变。
治小儿热淋,在清热利湿通淋方中,常配以覆盆子、菟丝子、苏梗、白蔻,可防通淋化湿伤肾,又可固肾涩尿,以免苦寒泄热损伤脾胃,并宣肺气益水之上源,醒脾胃而助水气运转。
治小儿湿疹,于清热除湿解毒方中常配苍术、白蔻,可防伤胃又可运脾除湿。
治小儿鼻渊,大剂量胆草与小剂量细辛共用,细辛辛温,可宣、可透、可行、可防胆草之苦寒伤气,胆草苦寒,泄热、清肝、利胆,可防细辛之辛燥伤阴,辛开苦降,共建殊功。
又如三年前余在都江堰市消夏时,一女孩杨某某,12岁,来余所求治。
患者反复头昏、耳鸣、乏力、心悸半年,加重半月,经服硫酸亚铁丸等西药,又在某医院服中药归脾汤、参苓白术散、八珍汤等,症状无明显改善。
近半月症状有所加重,精力不集中,成绩明显下降,全家忧虑不安。
吾视之身材瘦高,双目无神,面无华泽,下眼浮肿青暗。经常头昏乏力、心悸耳鸣、心烦少寐、食少纳呆、大便时溏,近日食欲不振、脉细、舌体瘦小、质淡苔白膩。
吾思之,患儿虽有心脾不足,血不养心的临证表现,但贫血一症不可忘乎肝肾,耳鸣心烦,形瘦舌小即其见证。肾主骨生髓,化生精血,肝肾同源。
前医仅从补益心脾,健脾益气、气血双补为主,且多滋腻之品,不利气血化生,并忽略了气血同源、肝肾在化生精血方面的作用,所以疗效不够满意。
故从前医治心脾,益气血,而用当归、白芍、川芎、炙草、大枣、山药、炒麦芽、炒谷芽、白蔻之属,又补肝肾、化精血,加枸杞、苁蓉、桑椹、故纸,再用丹参、红花、肉桂活血通络,并刺激骨髓造血,取得满意疗效。
方药如下:黄芪30g,当归30g,白芍15g,枸杞30g,苁蓉15g,桑椹15g,故纸15g,丹参30g,川芎9g,红花6g,肉桂6g,大枣15g,炙甘草9g,炒山药30g,炒谷芽30g,炒麦芽30g,白蔻6g
方中以黄芪、当归、白芍、川芎益气养血,枸杞、苁蓉、桑椹、故纸补肝肾之虚,化生精血;丹参、红花、肉桂活血化瘀通络;炙甘草、大枣养心安神,炒山药、炒谷芽、炒麦芽、白蔻醒脾开胃,促进脾胃运化功能,益气血生化之源。
用上方治疗月余,服药20余剂,诸症好转。继以胃苓汤加减而治,健脾利湿醒中,七剂后,诸症消失而告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