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谓从丹霄落,乃是故乡亲
走过的路,读过的书,苟且过的生活,
都记在这里。
「故乡的模样 @开哥随手拍」
1/
李白写故乡的诗歌,其实也并不多。
24岁,李白意气风发,仗剑去国,辞亲远游。买舟东下,出蜀入楚,远离巴蜀的李白被楚地另外一番世事风光晃晕了眼。那一刻,李白想家了。
仍怜故乡水,万里送行舟。
故乡的山山水水,一一从李白眼前浮现,群山都依然在固守故乡的老屋,唯有奔腾不息的江水一路跟随,载着行舟,也载着对游子的不舍,相送万里,不忍回头。
两年后,李白在远离家乡的安陆,新婚之际,又想起了家乡。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仅凭朋友的撮合介绍,就入赘上门与人成婚,既没有父母之命,也全无媒妁之言,李白虽然并不在意世俗的冷眼,夜深人静之际,依然难免想起父母,想起兄弟姐妹,想起邻里乡亲……
但李白把这一切思念都寄托于天上的明月,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我怀疑,李白写这首诗之际,很可能是中秋月圆之夜,举家团圆时刻,李白远游他乡,又逢一个人的新婚,那种思乡之情何等浓烈而又充满惆怅!
或许,这正是整首诗歌短短20字,却流传1300多年,至今读来仍然让每一个游子心襟摇荡的原因。
李白写出了超时空里每一个游子的感同身受。
2/
又32年之后,在湘水之滨,李白见到了上边下来的大人物,竟然是地道的老乡。
一番感慨,伴随着几番热泪盈眶。
整个过程被李白随手记录下来:
门有车马宾,金鞍耀朱轮。
谓从丹霄落,乃是故乡亲。
呼儿扫中堂,坐客论悲辛。
对酒两不饮,停觞泪盈巾。
叹我万里游,飘摇三十春。
空谈帝王略,紫绶不挂身。
雄剑藏玉匣,阴符生素尘。
廓落无所合,流离湘水滨。
借问宗党间,多为泉下人。
生苦百战役,死托万古邻。
北风扬胡沙,埋翳周与秦。
大运且如此,苍穹宁匪仁?
恻怆竟何道?存亡任大钧。
整个记录层次俨然,先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感叹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各自端着酒杯,感慨到心有戚戚处,互相都顾不得喝酒,两人都湿润了眼眶。
接下来,客人为李白人生大鸣不平。
再接下来,李白问起故乡的人和事,然后借此感慨人生的短暂与无常。
一个自认被时代轻慢和遗忘的人,难免心生悲凉,进而心态也多少有些灰暗和颓唐。李白也是凡人,他也难免如此心情落寞。
山,坐落在村子东边,
被称作东山。
山脚下曾经有一条宽窄不一的土路,
小时候就是每天走这条路,
上完小学、初中。
村外的路,也曾经是土路。
远处的山脚下,是姥姥家的村子。
如今,还有很多亲人生活在村子里。
很小时候,
外祖父就是领着我走这条路,
回来看母亲。
3/
重点说说读这首诗第一部分的感受。
门有车马宾,金鞍耀朱轮。
谓从丹霄落,乃是故乡亲。
马是良马,车是豪车。金鞍,朱轮,相当于车牌号为个位数的配车,真正身份和地位权势的象征。
在现代,车牌号88888,无非让人联想起某个土豪或者戏子,而车牌号00001,却很容易让人想起那个扒灰帝王李隆基。
看到门外车马,李白自然知道主人大概是什么来路,毕竟李白曾经有那么一两年,是经常蹭坐车牌号00001便车的人。
让李白振奋的不是客人的金鞍朱轮,以及高如丹霄仿佛天上的来路,而是客人最根本的来处——故乡亲。
想必,客人也早知李白大名,所以特来拜访和问候李白。
彼时彼刻的李白,离开故乡已经30多年,故乡到底发生了怎样的变化,李白几乎一无所知。
恰逢此时,有高人拜会,彼此寒暄之外,得知贵宾竟然是自己比邻而居的乡亲,李白的意外和惊喜可想而知。
呼儿扫中堂,坐客论悲辛。
对酒两不饮,停觞泪盈巾。
穿越1300年历史烟尘,遥想当年,李白尽管处于颠沛流离之中,也必定用力所能及最隆重的仪式来招待这位老乡。
因为这种礼仪和人情,才有亲不亲故乡人的感触可生。所谓的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是因为有故乡的人情在,是因为有故乡人的情结在。
那时候的故乡深沉而厚重,能承载起超越千年的乡愁。故乡不存,乡愁何处依附?
跟随李白身侧的孩子,打扫中堂,摆茶置酒。李白与尊为贵客的乡亲把酒言及早已离开30余年的故里,自然一片唏嘘。
说到动情处,酒未沾唇早已泪流满面。
那一刻,他们停留的不是酒杯,是乡愁。那一刻,他们盈巾的也不是泪水,是乡愁。
就像昨晚,多年不见的二哥,亲手为我把酒斟满,连话在酒中的话都免了,举杯而饮。
那一刻,再好的酒量也无法一饮而尽,那酒因为时间的阻力,入口入喉都呼应着隐约哽咽的节奏。
这棵山楂树,树龄已经有将近40年,
记得当年父亲从东山附近
移植到院外的时候,
还是不足盈握的小树。
如今眼见得时光飞逝,树颜苍老。
好在,在山楂价钱几起几伏,
大多山楂树都在山楂价钱超低时候
被锯伐命运之后存活下来,
也是难得的幸运。
4/
问及记忆深处宗族里的亲人,大多都早已故去,难免又是一阵唏嘘。
借问宗党间,多为泉下人。
就像此刻,我走在离开多年的乡间村路上,踩着早已硬化为水泥路面的曾经的土路。
路边墙角,稀稀落落或坐或倚墙而立的老年妇人,间或有稀落的笑声响起。
我上前搜索依稀刻印在她们脸上记忆中的模样,喊她们三婶儿老婶儿大娘二大娘,她们都现出惊疑的表情。
在我报出自家老房子的方位和自己的小名之后,她们仿佛也从我的脸上搜索到或多或少曾经熟悉的模样,全都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然后一通几十年依旧分毫未变的必问题。
今年多大了?
现在干啥呢?
一个月发多少钱?
媳妇儿孩子一起回来的吗?
孩子多大了?
哪里上大学?
……
这些婶子大娘的长辈们,年纪稍小的业已70出头,年纪大一些的早已经80开外,几乎清一色的寡居。
孩子们大多也都不在身边,或者外出打工,或者早已定居在外,只有春节期间才会回来停留一小段时间。
这一小段时间,勉勉强强与乡愁相关。
突然就想起李白写给宣城那位善于酿酒的老人那首诗:
纪叟黄泉里,还应酿老春。
夜台无李白,沽酒与何人?
有一种感情,叫乡里乡亲,有一种思绪,叫乡愁别绪。
在与车马宾把酒话桑麻之际,这位故乡亲代言的是整个故乡。
老屋门上的神画,
还依稀是儿时的模样。
关于李白的文字:
……
〈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