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们常常觉得活得挺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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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生活的每一天,或忙忙碌碌,或碌碌无为。
一半的精力是用在了对生存所需的汲取,这一部分是物质的;而另一半,另一部分是用在了证明上,证明自己是对的。
这里面这个“自己”可以是个体,是一个人。也可以是集体,一群人,一个民族,一个国家、一个种族。而对一个群体来说,这种证明就更为重要,我们把证明得出来的结论描述叫精神。
这种描述最后成了一个并非对错的结论,而是一个倾向于自身利益的表达。
我们平时的生活是如此;我们常常纠结的,也是如此;彼此产生矛盾或冲突的,小到人与人,大到民族与国家,都是如此。证明自己对,并且是唯一正确;不是唯一正确,也是最先认识到了正确。
用通常的说法叫给个理由。
我们会为我们的行为合理性找各种理由,无论是什么样的理由,都是为了证明一点——我对了,或者别人错了。
这不但要证明给别人看,更重要的是证明给自己看。“我对了”有可能对别人并没有那么重要,而对自己而言却非常重要。
这种重要性关联的就是精神动力,精神动力给让人生产超过本能的强大,所以,我们每天其实是活在证明自己对的过程之中。
反观之,所有矛盾,自己对自己的矛盾,对别人的矛盾,夫妻间的矛盾,父子间的矛盾,民族矛盾、国家矛盾、宗教矛盾,都是因为证明自己对、别人错而产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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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社会就是在这样的一个过程当中成长、进化。直到有一天,有人想,总是证明自己对,对吗?
发现总证明自己对,其实是不必要证明的,凡是我做的就对。
其实谁都喜欢这样,但总这样下去,一定会掉坑,摔个鼻青脸肿,或者是丧命。
不是个体有这样的经历,群体也有这样的历史,同掉进一个历史坑里的例子比比皆是,比如人类战争,从古到今天都换过花样,先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最后是谁赢谁有理,并宣称代表正义,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痛。
那么,不证明自己对,就证明自己错吧!
不行,这样人类活不下去。
总证明自己对,会使大脑分泌一种利于人兴奋和有幸福感的物质,会情绪激昂,意气风发,虽然会掉坑,但在没掉坑之前,还都是好的。
当然,有的时候掉的坑是毁灭性的。现在我们觉得人类好像不会灭绝,其实,与我们不同的人类都掉坑灭绝了。然后,我们给自己起了一个很能证明自己对的名字——智人。意思是灭绝的那些,都是傻子。智人这个名字就说明,我们时时刻刻要表现出高傲自大的神态,走夜路吹口哨——给自己壮胆,你看我多聪明、我多牛、我多正确。
但如果总是证明自己错,就不一样了。
其实,我们知道,我们不是总对的,错的时候也不少,找起来也比比皆是。比如一天当中非常小的事,出门忘了带伞,错过了一路公交车,工作中一张PPT没有做好等等。
这样下去,我们的大脑就会分泌一种抑制我们兴奋的物质,让我们没有自信、意志消沉、幸福感丧失。
这里要多说一句,幸福这种东西很多时候是和物质无关的,而是来源于大脑对兴奋状态的满足。饭后一支烟赛过活神仙是这样,沉迷于游戏不能自拔是这样,在热恋中体现的超强勇气也是这样。
一旦我们大脑的兴奋度遭到抑制,人就觉得活着没啥意思了。这自然就不适合人类种群的延续,人都不想活了,还啥父母、兄弟老婆孩儿啊,民族啊,国家啊,就更不用说。所以,不能让人进入这种总是找错的状态,还得用我们对、我们能、我们很伟大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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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问题就来了,那我们怎么防止掉坑呢?
比如,中国古代的王朝周期率,现在所谓的中等收入陷阱、修昔底德陷阱,这么多坑我们怎么往过绕呢?
这个时候,一个叫科学的东西来了。
中国人理解的科学是和封建迷信相对的,因为我们在新文化运动中推行科学的概念并不是为了科学本身,而是为了反封建,推翻封建王朝。其实我们离封建制度好远好远了,反的是一个姓的帝国王朝,和封建迷信没啥关系。
我们现在都5G了,都信息时代了,人们脑袋里的科学知识每天都在以从前无法想象的速度增加,但我们真懂得什么是科学吗?
不见得,首先就是我们耍小聪明的劲儿和古人或者是原始人比没什么两样,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也就是说,人类在技术上的进步是日新月异、翻天覆地的,但在认识上、思想上的进步是微乎其微的。
我们说了,我们不能总证明自己对,这样人就会狂妄,不知道东南西北;我们又不能总证明自己错,这样人会消沉,一蹶不振,无所事事。
那怎么办?
又不能一会儿证明行,一会儿证明不行,这样会精神分裂。那么,我们就不证明了,也不行,因为我们会觉得和猪没啥两样,吃了睡,睡了吃,最后还是要走向消沉。
所以,还是在证明,那就换个方法:我们只证明现在这些东西是对的,但它将来有可能是错的。就是时刻以怀疑的态度看待我们证明对的东西,小尾巴翘得低一点,调门放得小一点。
这是什么?这就是科学,科学的精神态度。
我们平时总说科学的精神,精神这个词容易把科学搞得高大上化,而不认为它是一种态度,其实它更应该是一种态度。态度就是你对待事物要表现的来的状态,什么态度呢?
中国古代没有科学这个概念,我们是单字为词,科是科目,学是学问。但在古时候,我们知道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所有事物,并形成了共识,那就是谦卑。
这表现在中国人对大自然当中所有东西的崇拜,从苍天大地、山河大川,到树木花鸟,甚至是刺猬、老鼠、长虫(北方对蛇的称呼)、黄鼠狼,这些不着人待见的东西。我们原来说那是迷信,而从另一个方面说就是谦卑。并且,我们把这种谦卑的态度也用到了对待自身的态度上,叫修身。看看古代的谦称,贱内、犬子,贱内是贱人的内人,犬子是狗的儿子。
谦卑的态度就是一种科学的态度,因为谦卑就是不讲什么都是自己对。
科学就是不能总证明自己对,而是用怀疑的态度看待已证明对的东西;科学是还没有被推翻的假设正确,它告诉我们对待所有结论的态度应该都是谦卑的、小心翼翼的。这就是科学的态度。
科学既能证明人类的正确,又不至于让人狂妄;它能证明人类的错误,又不至于让人陷入消沉和迷茫,所以科学是人类探索的灯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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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有一个误解,那就是觉得科学知识懂得多了,就有了科学的态度,不一定。
一个最代表性的例子就是美国人,他们到现在还有很多人不认可进化论,认为上帝创造了一切,生死也是上帝的事,不相信药物,不相信疫苗。我们也一样,有的时候我们还相信奇迹,相信奇迹其实是相信神灵。
《自私的基因》的作者、牛津大学教授、科普作家理查德·道金斯在《科学的价值》一书中说:科学是存在超越文化多样性的客观真理。
道金斯举了个例子,地球上有两位科学家,甭管他们分别来自什么国家,什么民族,有没有宗教信仰,文化背景有什么不同,如果他们提出的是完全相同的科学问题,那么科学探索也一定会把他们引向同样的答案。举个我们都熟悉的例子——著名的勾股定理。勾股定理是我们中国人的称呼,在西方叫作毕达哥拉斯定理,曾经有数学家搜集过世界各国对于勾股定理的证明,一共找到了367种证明方式。
但我们知道,勾股定理的正确只存在于平面几何之中,而我们生活的地球是个球面,当球面几何出现的时候,在球面几何的体系里,勾股定理就不正确了。
理查德·道金斯说:每个人的起点虽然不同,但科学能让我们彼此越走越近;这条路我们好像越走越远,但当我们回头看的时候,我们离开起点已经有一段距离了;这条路也许没有终点,但可以区分远近。
有的时候觉得一天活得挺累,或者是说了挺多并不是出自内心的话,这都是因为我们为了证明自己正确,我们在生活中失去了谦卑的态度,更不懂什么是科学的态度。
人活着应该是忠实于自己内心的,但这一点非常难做到。其实发源于明代的王阳明心学讲的就是如何忠实于内心,我们有空可以聊聊明末糜烂的社会风气和王阳明的心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