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子年末同题【5】 || 《庚子年末》——蒲苇

庚子年末同题【5】

庚子年末

蒲苇

xi yun zhai chu pin

庚子年末

Year-end summary

作者：蒲苇

十二月初，午间，我坐在窗前，一杯咖啡和一本书，让时光有了暖意和静气。

而外面，一场纷纷扬扬的雪花正在改写着人间。

雪，无声，像一篇磅礴的史诗在静默铺排；可是雪又有声，窸窸窣窣，如同久别重逢的老友对尘世万物的问候、叮咛和慰藉。

很快，草木、楼房、行人的身上，都有了雪的痕迹。

整个人间，一片洁白，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包括，那些撕心裂肺的痛，那些未曾盛放的花，当然，也包括在料峭春寒中踽踽独行的人。

我看到窗外的雪中，一个中年妇女骑着那种老式的三轮车在吃力前行，她的三轮车上虽然落了许多雪，可是我依稀能看到那是一车过冬的大白菜。

显然，在一场大雪还未彻底倾倒下来之前，她在储备，她在收藏。

她骑得很艰难，几乎等同于步行，但是她没有因为迎面扑来的风雪而止步，她不急不缓，她不慌不忙，好像在享受雪，又好像在无视雪。

我突然明白，这一刻，尽管风雪侵肤裂骨，但是她的身体里一定有腾腾的热气从脚底漫上来，让她不冷，让她充满了行走的能量，让她对前方依然充满了无限的希望。

这个风雪中行走的中年妇女，让我想起了生活在外省的大舅母。

这一年的春天，大舅母家门前的菜园没有按时长出齐刷刷的翠绿，那些藤藤蔓蔓没有像往年那样水意葱茏地在院墙上随意攀爬。

院子里的月季也开得淡白而压抑，像敷了一层白霜，有的甚至刚长出花蕾就凋落了。

同样，院子里的那些农具，即使是在麦收时节，因为少了主人抚触而落寞了许多。

是的，所有的这一切，所有这一切的颓然无力，都源于大舅和他们的小孙女的突然离去。

在庚子年的春节期间，大舅带着上小学的孙女进了一趟城。

谁曾想，回来后，爷孙俩就相继发烧，然后，隔离，住院，治疗……

可是，最终无能为力地离去。

一切都来得太快，一切都那么惶然。

痛苦的大舅母整天以泪洗面的同时，对生活失去了信心和方向。

本来，日子虽然过得捉襟见肘，但是小小的院子里满满的都是欢声笑语，然而现在，家中没了往日的生机不说，那沉重的担子也压在大舅母瘦弱的身上了。

可是因为疫情，远亲近邻，都无法陪伴和帮助她，家中身有残疾的儿子儿媳更是在隔离中颠沛流离痛不欲生。

整整半年时间，往日能干的大舅母陷在无边无际的荒凉之中。

但是，日子总得过下去啊。

夏天来了的时候， 六十多岁的大舅母从悲痛中开始振作了。

每天，她把自己的头发梳理整齐后，开始打理菜园，开始收拾家务，并且接替大舅扛着铁锨推着平板车去伺候庄稼，同时，她开始把笑声一点一点地洒向沉寂太久的小院。

盛夏，大舅母的家，经过大舅母的归置和调整，又开始了有了翠色和响声——

南瓜卧在屋后，丝瓜挂满枝上，小猫小狗开始欢畅地跟着大舅母跑来跑去……

秋天里，当我们终于可以驱车千里去看望大舅母时，清瘦的大舅母面对亲人们，没有嚎啕大哭，她只是淡淡地讲述，淡淡地回忆。

仿佛，黑夜不曾漫过她的心灵，苦难更不曾走进她的人生。

雪落簌簌中，当我的思绪从大舅母的身上收回来、再看向窗外时，那个拉着一车大白菜的中年妇女已经不见了，或许她已到家，也或许她正在路上。

她留给我的，不仅仅是一个风雪中行走的背影，她更是让我觉得，人生，虽然有破碎也有残缺，可是为了生活，为了生活得更好，我们有时候不得不捂住心口的疼，顶着风雪的寒，坚定前行。

而这一年，经历了失亲之痛和分离之苦，却依然坚强活下去的，又何止大舅母一人呢。

这一年，总有些盛大的景，滤尽尘世喧嚣，像皎洁的月光，如安静的花开，震撼我们的灵魂，砥砺我们的精神，甚而贯穿我们的四季。

这一年，更有些不屈的人，笑容明亮，脚步从容，让人低眉，令人敬仰，他们像沉静的庄稼，如不语的树木，感动着你我，引领着你我。

这一年，叫2020，农历叫庚子年。

庚子年末，一场雪，纷纷扬扬地倒下来了，用洁白，用轻灵，用柔软，覆盖了所有的枯枝败叶，覆盖了所有的倦容和苦色。

瑞雪迎春啊。

那么明年，一定会有一个明亮而周正的春天等着我的大舅母，等着雪中的赶路人，等着这一年所有走过苦难的人们。

新的春天，终将美好。

作者简介

蒲苇，原名李芳，连云港女子，爱生活，爱一切美好温暖的事物。

溪  云  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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