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念
现在去想,几年前将学校的管理理念标榜上墙,是宣示也是希望我们自身借此自律。
我带的这个团队历经七年管理实践,也到了阶段性的积淀、总结环节,该拿出些可以传承的东西。
“合作”、“勤奋”、“清正”这几条,实则是对“成功”、“效率”、“威信”这些概念的修正或补充。
学校管理存一个隐形的难点,也是我们需高度警觉的节点,就是要遏制住对“成功”、“效率”、“威信”这些东西的过度渴求,放开了它们会撒野,产生争先竞比的强烈冲动。
一旦这种热情和功利性拧成一股绳,就会在绚烂的外皮下对教育的实质进行扭曲、变形。
“理念”这个词的流行很晚,它本是个旧哲学名词。
柏拉图哲学中的“观念”通常被译为理念,康德、黑格尔等人的哲学中的观念是指理性领域内的概念,有时也译作“理念”。
我对“理念”的重要有切身认识是天一初办时,在一中校园里开了几个班。
师生上下的楼梯口我拟了个“师道尊严”的牌子。
算是摆明了我们的教育姿态,有回归传统的复古感,其实是想以老师的自律端持和学生的恭敬循礼,带出一种风气。
实践证明它的导向有偏差。
教育的立足点在“学道”,一切的着力重心不能有丝毫的偏差。
师道的高扬,哪怕是俯身下沉,都还有主导的自觉与不自觉。
现代教育和传统的博弈,其实就在“师道”与“学道”的侧重点上。
天一独立成校园之后,想给它拟个校训。既不是奋进、求新之类的浮光掠影,也不是”厚德载物“那样的过于空泛的翻版。
我那时已经意识到基础教育的核心是”成长“,而将成人与成材做界分,是很有害的类别切割。
没有健康的成长,就没有一个人的幸福人生。
功利性教育之所以有毒,就在于它要以牺牲师生的健康成长为代价,去赢取学校的光荣。
那天我去相山的刘开渠纪念馆,看到了他的“人生是可以雕塑的”的几个大字,禁不住怦然心动,感觉到一种观念和情感的契合,便拿来做了校训。
每年开学新生、新老师入校,我都会讲校训,讲杜集刘窑村那个叫刘大田的农村孩子,变身刘开渠的成长故事。
里面有两个着力点:一是教育改变命运,再就是成长对于人生的意义。
谨记孔夫子“有教无类”的祖训,只要来学校,无论师生,我们都要陪伴你开始爱惜自己,尊敬自己,要你为自己的人生目标立标杆,然后一点一点、一步一步接近它。
不给学生的过往打烙印的新起点教育非常艰难,中国基础教育大多从小学开始就是一个识别优劣并固化它的非成长教育,很多孩子早已经在竞争性的考试和单一尺度的衡量中被分门别类,到了他们自我认知已被优劣定型的程度,再没有对成长的期待和可能性的坚持,也就根本不再在乎基本的学习和生活习惯。
我开始意识到教育与管理理念的重要。
我们这一代人听腻了世界观、价值观、阶级立场这一类的概念。
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开始,中国人的世界观、价值观、阶级立场已经开始粉碎,社会原有的道德观、行为的合理性,被大张旗鼓的追逐财富和利益的商品经济大潮彻底搅乱。
就基础教育言之,我们是在精英、精品教育的极其功利化的助力中走过来,少数精英成才的后面,是大量的教育废品。这也是中国基础教育优质资源匮乏阶段另一种市场化、商品化的扭曲过程。
如果连我们这些教育人都丧失了价值观、使命感、基本立场,这该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人生是可以雕塑的”,与其说它是学校的校训,不如说它是学校教育价值观、立场与态度的宣示。
我们要做成长教育,它的公益性、功德心,远超出熏心的功利,这就是我们的价值取向。
做一个教育人,应该有信仰的坚持,人格尊严的守护,从业态度的严肃。
我从来不相信信仰破灭之说,除非它早前就是虚妄的。
一个人的信仰很简单,就是你敬仰什么追崇什么。
比如我们敬仰教育对人的命运的改变,敬仰教育对参与者人格与品性的升华,那么我们一生都会相信并坚持这样的教育力量。
教育是培育、维系社会基本要素的正能量,如果说对这样一个呈现出人心疯狂趋利的社会还有巨大的抵御力量,那就是教育,也只应该是教育。
上墙的管理理念凸显了三个要素:合作,勤奋,清正。
一个单位首要的就是聚合人心,靠什么?一是待遇,二是事业前景,三是良好的人际关系。成为有理想与目标、有执行力和工作热情的团队,是学校对队伍建设的坚持不懈的要求。我们意识到,形成更多的优秀班团队,激励科室与级部、班级形成自我管理能力,是学校管理的基石。
过去多少年来一直在讲团结,可又有多少单位的团结是讲出来的呢?团结不是泛泛要求就能够形成的,它要靠事业、利益、情感来支撑与维系。
教育是个非常特殊的事业,它的一个重要属性就是必须由一班人而不是很突出的一两个才能完成的。没有合作不可能出教育成果;同样,没有合作也不能出管理成果。
我们汉族是个举轻若重的族群类别,长久的农业社会架构形成了勤奋、辛劳才能将一件事情做好的文化传统,“铁杵磨成绣花针”就是其独特的理念标识。
处于发展阶段的天一学校,它所处的位域、品牌化程度、学生来源的家庭文化背景,使得我们仍旧需要保持中国教育传统“头悬梁、锥刺股”那样极端的发奋形态,我们知道有更好的方式完成教育内容,实现教育目标,但更希望自己的学生能够养成勤奋的习惯,去走未来更漫长的道路。
当我们以人格的美丽去看待“凿壁偷光”那样的读书人故事的时候,我们感受到的更多的不是愚笨,而是一种深深的成长渴望。
如果我们没有更大的本事去完成自己要做的事情,那么就用简单而实在的吃苦耐劳好了。不管现代管理会有多少更新的观念引领实践,踏踏实实、认认真真的去做事情都是其根基。
这也是我们相信并践行“效率来自勤奋”的理由。
所有需要秩序与规则来维系组织运转的地方,都对管理者的威信有要求。管理者的威信来源哪里?组织的赋予仅仅是起点,自身人格与亲和力更为重要。
“威信”一词,“信”是前提,较为严格而公平的制度化管理是“信”的基础,而清明、公正则是其外化特征。
一所好学校首先要有好品质,其中管理者的行为会深深的影响学校风气和品质的形成。以权力施威,以处罚逞威,都是毁掉“信”的立身,清明、公正也会被糟践。
学校是个需要一定宽度与厚度的地方,权威应该更多的让位于制度和规则,而管理者只是制度和规则的实施与守护者而已。
我们更需要提醒自己的是,管理者更要做宽松的育人环境的看护人。
我始终认为威轻信重是个好管理者的形象,而清正是管理者形成影响力的最好的素质。
(原先管理团队的年轻同事,现在承担更大的管理责任,请我给些建议,以这篇管理体会应答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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