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璧故事】1962年起，我在灵璧实验小学读书的日子
最难忘，一九六六年的之前老师家访
文/如果有来生
（网络配图。图文无关）
人过60岁，记忆神经系统发生的变化，真的如同老人们曾经说的那样，很是奇特，很是奇怪，很是妙趣横生！有时候，会因为一个物件，有时候，会因为一个场景，有时候，会因为跟一个熟人的碰面，几十年前的人生轨迹，会清晰地再现眼前，甚至时间越长远，画面分辨率越高，不仅脉络清晰、毫发毕现，而且还高频率萦绕脑际，久久不愿离去。
2017年9月26日深夜，正在熟睡、已经63岁的我，突然被文革前的老师家访情景叫醒，再也难以入睡。
1962年9月1号上午，刚满7周岁的我，迈着父辈们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抗美援朝的步伐，兴高采烈地走进灵璧实验小学大门！
那时的灵璧实验小学入学资格，好像也有什么学区划分只说，好像是，按照户口本上的地址，灵璧县城环城河以里适龄儿童，必须到这个小学上学。上学之前，也要履行测试程序，无非是走几步路，看看仪表神态，无非是一口气从一数到一百，检测一下是否憨傻是否识数，等等。
之前，我没有上过幼儿园，所以至今依然羡慕上过幼儿园的人。
究其原因，大概有二：一是家里穷，从牙缝里挤不出这笔钱。二是爹娘认知能力受限，认为上不上无所谓。
没上过幼儿园，不耽误我看人家上幼儿园。只要娘允许，我都会跑到实小对面的幼儿园门口，两只眼珠子轮换着紧贴大门门缝，羡慕地观看着我的同龄人在里面开心玩耍，但是，时间稍长一点，看大门老头就会扬起巴掌撵我走，一般来说，我得撑到他撵我三回以后，才恋恋不舍地一步三回头地离开那两扇大木门，退到较远位置，继续贪婪地聆听着从院门里面飞来的欢歌笑语。与此同时，我又一回淌出委屈的泪！
所以，当我从灵璧实验小学大门口那张1962年新生录取名单上，看到自己名字时，那个高兴劲，绝对不亚于光荣加入伟大的党！
我终于不再受委屈，我终于不再受冷落！
我被编在一年级一班。班主任是个年轻女老师，长得非常俊，中等个，白皮肤，两只大眼睛，又黑又亮。那时不像现在，一处教室里塞得满满当当的有100多个学生，恨不得墙缝里再镶嵌进去几个，恨不得墙壁上、天花板上再悬挂几个。那时俺班一共就45个学生。教室里，很明亮，很整洁，很宽敞。
记得第一次上课时，班主任微笑着站在黑板正当央的台阶上，对我们说，同学们，我叫王静霞，欢迎大家来我们班上学！
刹那间，全体起立，齐声高呼：“老——师——好！”
这都是临来上学前，家长们提着耳朵反复交待的，这个时候，学生一定要站起身来，一定要面对老师，大声说出这三个字。
王老师抬起双手，对我们示意着，并说：“请坐下”。
从此，我开始了人生旅途中的学生生涯。
第一天上学，学到的是些什么知识，我已经完全忘记，兴许只顾着高兴，被大脑里分泌出的太多的多巴胺给冲散了。
我在小学时段印象最深刻的，是三件事。
第一件事，是在一年级上课时，不知是课间休息只顾玩还是老师拖堂没时间上茅厕，我竟然尿了裤子。
不知是谁，闻到我裤子上的尿臊味道，辗转报告了王老师。
我呜呜地哭了！吓的？羞的？紧张的？也许都有。
王老师很快来了，对笑话我的同学们，本起了脸，翻起了白眼，接着，叫我跟随她离开课堂。
我们班教室附近，有排座东面西的四间草房子，王老师家在北头两间。
只见王老师推开家门，拿开炉子上的茶吊子，对我说，去，到床上，把裤子脱下来，我一会给你烤干。
我很听话。
王老师叫我依靠床头的箱子，把我围坐在比我们家不知好多少倍的棉被里，掖好几个角，然后，非常细心地用毛巾擦净我裤子上的尿渍，接着，把沾水的范围，在炉火上烘烤着。
王老师一边这样做着，一边跟我聊着家常，至于聊的什么内容，记不清了，只记得感觉很温暖，比娘还亲切，有种想哭的冲动。
放学回到家，我对娘报告了这个过程。顿时，娘立即停下手里的事情，拽着我的手，朝学校走去。
我一脸懵懂地来到王老师家里。王老师正在做饭，连忙热情招呼我们。娘对王老师一番感谢以后，非得要我给王老师鞠躬！我不大情愿，当场，就被娘拧了耳朵！我害怕回家挨揍，赶紧给王老师鞠了一个九十度躬！
回家的路上，娘对我讲了一番道理，教导我不要忘记王老师对我的好，一定要更加刻苦地学习，用最好的成绩，来报答王老师对我的好！
第二件事，是1962年冬天王老师去我家的首次家访。
那个时段，每学期，班主任要到每个学生家里进行两到三次家访。分别是开学初、期中考试后、期末考试结束后临放假前。班主任家访，都是不打招呼的。王老师也如此。王老师第一次到我家，是期中考试以后某天中午，我特别紧张，除了机械地按照娘的要求问好以外，什么都不敢做。
送走王老师，娘哭了。我不敢问，非常非常害怕。不知过了多久，娘才搂了搂我的肩膀，继续做着她要做的事情。
那天傍晚放学以后，我迟迟不愿离开教室，在王老师一再催促之下，才说出原因。王老师笑了，对我说，你期中考试得了双一百，你为你娘争了气，你娘高兴啊！我问，那娘为什么还哭呢？王老师说，人，高兴很了，会哭的。赶紧回家吧。回家晚了，你娘又会打你。
后来，娘从王老师那里听说了这个事，到家后，笑逐颜开，满脸灿烂，朝我的屁股蛋上拍了一下，嗔怪着，憨孩子！
第三件事，是1965年我三年级下学期王老师的突然家访。
俺娘给儿女们立的家规里有一条：凡是考试，成绩低于98分，不管什么原因，一定要挨揍！不料想，我在三年级下学期期末考试，语文得了97分！拿到成绩报告单，我六神无主，感觉天旋地转，当场就哭了！放学时，王老师叫我留下，非常认真地说，你娘要是打你，你一定要对我说，记住了吗？
尽管对王老师点了头，但我心里还是明镜似的，就算谁个借我一百个胆，我也不敢对王老师告俺娘的状啊！
到家后，在娘的一再催促下，我才战战兢兢地上交成绩报告单。果然没出所料，我被娘狠狠揍了一顿，接着，被罚跪搓衣板牙子，还连续三顿没给饭吃！
第二天，王老师发现了我的神情异常。
那天晚黑，王老师突然出现在我家，一进门，看到我直直地跪在搓板牙子上，顿时生气了，对我喝道，起来，别跪了！到了这时，我才知道，救星来了，连忙起来。娘一边迎客，一边对我说，对王老师说，王老师好！我赶紧落实娘的指示，然后，恭恭敬敬地站在王老师身边。
娘翻白眼瞅我，低声呵斥着，我叫你不跪了吗？
我连忙重新跪在搓衣板牙子上！
王老师也是个性格很厉害的人，看到娘仍在惩罚她的学生，更加生气了，两只又黑又亮的大眼睛瞪着娘，大声说，姐！你这个家规，得改一改了！要管孩子，你先要把原因调查清楚才行！这次期末考试语文试卷是旁的老师出的，有点偏，全年级，没有一个得满分的，你孩子分数是年级最高的！你要不信，可以去找陈（陈佐平）校长问！姐，你要是再这样对孩子，他就不要在我班里上了！
顿时，娘慌神了，一边赶紧叫我起来，一边一个劲对王老师赔不是。
那天晚黑，王老师一直看着我吃完饭，才放心地离开我家。
那天的夜色，晴空如洗，月lang娘，雪白，梯溜团，俯视着人世间这个小小空间里的三张笑脸，跟着我们心花怒放！
从那以后，每逢我考试成绩不理想时，俺娘都先找老师问清原因，只要不是题目出偏，只要同年级有高出我成绩的，只要低于98分，我仍然免不了挨揍！
……
一眨眼，离王老师突然家访那晚黑，已经过去了42周年！
尽管那天晚黑高挂夜空的明月还在，尽管灵璧实验小学还在，尽管我，也还在，可是，王老师却不知身居何方！而娘，也已去世37个年头了！
见证过人世间数不清悲欢离合的月lang娘，您，要是知道王老师在哪里，要是知道俺娘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好不好，请对俺讲，好吗？
本文作者原名宁广荣，原灵璧卫生局局长，喜好在码字中体验人生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