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起一行:胡子宏生命日记(99):紫杉醇再次缓缓滴入体内
(一)神态淡定入病房
既然命中有此一劫,那就心甘情愿地闯下去吧。昨天下午我和妻子到京,住下来,做饭吃饭。晚饭顺利,面条大虾吃饱。乌兹别克斯坦与中国足球队比赛开始后,我还洗了个澡,从身上搓下来半斤泥。出了浴室,看足球,中国队上半场无一次射门,扫兴。索性关了电视睡觉,就知道打不了胜仗。
微信聊天,还有病友保定老D也在等待化疗,住在肿瘤医院附近的旅馆里。人家痴迷,执着地看中国队的比赛,还以为会发生奇迹。哪知道没几分钟,乌队就领先一球,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唉,中国足球队冲出亚洲,比癌症治愈还难。倘若生命不久了,一定留下遗言,国足再闯世界杯,家祭别忘告你爹。
睡吧,天气有些冷,鼻塞,用口呼吸吧,但口腔基本不分泌唾液,口腔天花板和舌头很快变得很干。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醒来就是六点多。妻子做饭,鸡蛋羹和粥。轻车熟路,起床,洗鼻子,刷牙,吃饭,收拾东西,反正已经住了三次了,去早了也没用。九点多,我和妻子拎着五六个包,打车去医院。
到了医院,我在收费大厅等,妻子去放疗科取住院通知。缴费,上楼,到了病房,护士接待,测血压身高体重。然后接受护士询问,接受医生询问,急查血常规,下楼做心电图,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
人生就像球赛,俺能打平就不错了。九十分钟比赛没有结束,争取打平,还有加时赛。即使输掉,也不能输得太难看。
(二)演出又开始了
中午快到了,午餐时间快到了。我是十一床,十床的是来自太原的大爷,老伴没有买饭菜的经验,干脆,妻子和阿姨一起去买午餐。十二点半,饭菜买回来,面条、丸子、藕夹,买回来一堆。九床的承德老乡正在吊牛奶,他正在做放疗,已经进食困难,只好输入营养液,就是俗话说的“吊牛奶”。记得十多年前,一袋大大的“牛奶”要几百元,抵得上一头牛的价钱。现在牛的价格提高了,但吊一袋“牛奶”也要大几百元,据说得一千多。
吃饭吧,大快朵颐。我的口腔溃疡喉咙疼基本结束,已经有了饥饿的感觉。尽管饭菜不如妻子做的可口,但我还是吃得很饱。九床的承德老乡仅仅做了十七次放疗,就不能进食,喉咙疼得厉害。我跟两位病友回顾起我的进食艰难的过程,深得九床老乡的共鸣。他已经几天吃饭困难了,眼下还面临着便秘的问题。我还趁机交流了自己对付便秘的经验。
过了两点,楼道里开始热闹起来,我迷糊着正想睡觉,护士们来了。我开始输液了。上心脏监护,扎针,对我来说依然是老一套。护士扎针还行,一次出血,输液顺利。接着,抗过敏的,保护胃的,一次打针或入壶。因为是下午才开始输液,今天的输液要到晚上才能结束。
白细胞按说应该合格,但是急查后,才3300多。医生决定照常输液化疗。今天的化疗药是紫杉醇和奈达铂,这是癌症患者最常见的化疗药。此刻,我在手机屏幕上敲打文字,紫杉醇正徐徐滴入我的肌体。化疗药太厉害了,估计后天开始,我的身体就开始发软了,散架了。但我会坚持着回家。在异乡养病,总不如在家更加亲切。
以前的化疗都是跟放疗同步的,这次化疗是单独化疗,不知道会有哪些反应。此刻的病榻是人生的舞台,哦,演出开始了。
(三)凉秋里的一份温暖
紫杉醇输了两个多小时,反应逐渐出现了。困意逐渐袭来,不知不觉就会闭眼休息。明显听到身边的各类声音,但就是觉得自己在睡。再就是,身体出汗了,从肩膀到大腿,觉得汗津津的。躺在床上很别扭,输液的针扎在左手手腕上,不能打弯,身体也就显得僵硬。这根本不算痛苦,副作用还没有显示出来呢。
齐心协力斗病魔微信群里,我们的聊天在持续。昨天,一位老乡加了我,她是脑部疾病,先是良性,两年后诊断为恶性。聊天中,我了解到,她是本群经济条件较差的,放化疗的十万元费用让她觉得为难。我拉她进去了聊天群,很快,她就跟我们,尤其跟几个善于聊天的兄弟姐妹打成一片。
今天,我们的聊天群依然热闹。至少有五六位病友奔波于治疗中,大家发泄着情绪。脑子有肿瘤的那位老乡,网名奇迹,也在奔波中。显然,她没有社交经验,要在省二院住院,但是她没有熟人,头脑发蒙,不知所措。有姐姐建议她,找黄牛呀。在北京,黄牛神通广大,不仅能解决车票、挂号等问题,还能让你的检查提前,让你尽快地住院治疗。就住院而言,黄牛的价码是5000元。最遗憾的是,老乡奇迹还不知道黄牛是什么。诸位病友开始插科打诨。衡水老乡开始让我发红包。我安慰老乡奇迹说,不着急呀,慢慢想办法,群主把你今天的路费饭费报销了。衡水老乡不干,她要我也要报销路费。
我悄悄地跟衡水老乡私聊,告诉她,不要跟奇迹开玩笑,她比我们心情沉重,遇到的困难比我们还大,尤其是经济条件比我们还差。衡水老乡说,我们资助一下吧,我说,好呀,咱们的孩子都毕业于衡中,都考上名牌大学,咱们为孩子积德吧。于是,我们相约,每人给奇迹发一百元红包,算是我们的一份心意。
病友们的聊天还在继续,有的等待住院,有的继续化疗,有的进了重症监护室,有的成功上岸,大家心怀一份同理心,彼此加油支持。这样的聊天虽然透出一股心酸,但彼此信赖,不装不作,没有产生过矛盾,有的是美好祝愿和真诚交流。这样的感觉,算是凉秋里的一股温暖。
今天,我大妹妹也来到北京,在住处给我做饭并送过到医院。这样的兄妹情,也是凉秋里的温暖,令我心里充满着轻松。
此刻,紫杉醇依然缓慢地输入我的身体,身体有些发热,我在床上吃饭的小桌上单手敲打今天的日记。病房里的电视上,撒贝宁在主持一档综艺节目。窗外,夜幕降临,黑夜又来了……
熬过黑夜,哪怕是天亮后阴雨连绵、冷风横吹,那也是新鲜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