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婶子
疯婶子
文/ 曾艳
与母亲聊天,忽聊到了老家疯婶子,说是已病发身亡有些日子了,赤身裸体的死在野外的一处坟头。一阵难过叹息之后,脑子里浮现出疯婶子一些事儿。
没有人知道疯婶子来到我们村之前的经历。即使不发病时她也不知自己家在何方,姓甚名谁。十多年前,疯婶子不知怎的,流落到野外,无处可去,被村里两个做农活的嫂子带回来的。疯婶子被带回来后,又无处安放,就被递到了已年近五十的小表叔那儿,给小表叔做了老婆。彼时,疯婶子可能还不到三十吧。
疯婶子初来时,常犯病,会骂人,甚至拿东西砸人。村里人都是远远地看着,躲着,不敢靠近。一段时间后,疯婶子的情绪渐渐地稳定了,不再打人骂人了。虽还是不大说话,但村里人谈话时,她在一旁也不知懂了没有,见别人笑,她也会嘿嘿跟着笑。不久后,竟还生了个女儿。小表叔老来得子,自是很开心的。只是本就家徒四壁,穷得叮当响的家中又添了口人,日子越发难过,吃穿都发愁。常靠着村里东家济西家扶,村里谁家饭做多的,递些过去,谁家有旧衣不穿了,也递过去,一家人就这样勉强度日。
一日,母亲在我这里,我收拾了些旧衣物,打算让母亲回去时带给疯婶子穿。母亲说:“有商标的把摘了吧。”我感到疑惑,问为什么。母亲说:“有商标的,她不要。”“她怎么说的?”我感到好奇。母亲说:“她说不上来,但心里有数,知道是新的。说不出具体原因,只会说,这个不要,这个不要。之前你和你妹妹给的衣服,商标没剪掉的,她都把递回来了。给她,手直摆,不肯要,硬给塞回来了。”我甚感唏嘘。日子已经过得如斯地步,不记得爹娘,不记得姓名,衣食饭物常无着落,心里却有自己的原则。
疯婶子不发病时,是个很勤快不惜力气的人。村里人,不管谁家做事缺劳力,喊她做事,她从不拒绝。只晓得跟人后面卖力的做事,别人歇着,她跟机器一般,你不让她停,她也不知道要休息,只管低头做事,事后有口饭吃就行。
母亲和我说,她和别人不一样呢。一次和村里几个人一起帮人家做事,晚上回家路过一块玉米地,有人准备掰几个回家煮,同行的其他人都装着没看到,继续赶着回家。她死活不让。硬拉着那人往路上拖,嘴里嘟嘟囔囔地也不知道说的啥,只能听懂,不是你家的,不是你家,不能掰。气得要掰玉米的人骂她傻,一根筋,却又拿她没法子。在同行人的哄笑中,只好骂骂咧咧地扫兴而回了。
前几年,年老体弱的小表叔大病一场,去了。家里就剩下疯婶子和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日子,更是难了。东家一口,西家一口,没多久村里拆迁,条件稍好些的,都在集镇上买了房子。村里看着疯婶子孤儿寡母可怜,替母女二人寻了处安置房住下。疯婶子不会说,但她心里真的是有数的。之前村里的公共厕所臭气熏天,苍蝇蚊子嗡嗡飞,大家平时都是掩面匆匆来去,一直无人打扫。疯婶过来后,也没人让她怎么做,自己每天拿着扫帚,提着水去打扫冲洗公共厕所。在村民的建议下,村里给了疯婶子一些经济补贴。这个疯婶子还一个劲摆手:“不要,不要。”
今再听到疯婶子的消息,却是已不在人世。每想起过去种种,却总让我心生感动。忘了故乡何处,忘了爹娘,忘了自己,唯独不忘善良。
作者简介
曾艳,从事图书销售,爱好文字,喜以文字温暖自己,温暖他人。愿花长开,愿心向阳。漫漫人生路,有文字相伴,不再迷茫,不再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