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璧美文】蹉跎人生
蹉跎人生
文/晏金福
坦白地讲,我这个人天资是比较聪明的。母亲说过,我从刚会说话起,就经常缠着她,要她带我回家。我家周围的人都说我没喝迷魂汤。因为民间传说,一个人在转世投胎前要过奈何桥。过桥时,要喝孟婆给的一碗迷魂汤。这样,他就会忘掉前世的一切。不知是受周围人的暗示,还是真有其事,我清楚地记得,四岁时我还没把现在的家当做自己的家,时常拉着妈妈的手,缠着要回家。
由于我聪慧过人,所以,从小家里就把许多事交给我做。解放前夕,俺庄逢集,父亲就用一种很土的手工卷烟机卷出纸烟,让我捧着到街上去卖。没有烟盒,是论支卖的。那时,市场上流通的货币种类繁多,什么法币、关金票、金圆券、抗币等等。老百姓大都不识字,很难分得清这些货币,更不要说换算了,可是六七岁的我却很清楚。经常有生人看我小,想骗我,但从没得逞过。更多的则是熟人考验我,戏弄我。每当这时,就会有不少人围上来看热闹,而我每次的表现,都会令他们满意,也会获得周围人的称赞。所以,每次我捧烟上街,身边总是很热闹的。
有人可能感到奇怪:你那么小,怎么那么能?告诉你:那是因为我好学。那时和我同龄的人,有的已经上私塾了。虽然我没上,但是我舅舅识字,他家有不少书。我就拿了两本来,照着上面的写。怎么写?就用烧火棍头子划,地上、墙上,划得到处都是,经常挨母亲骂。我不服气,说:“我在写字。”母亲总是说:“一天学屋门没进,你能写什么字?瞎划。”后来,舅舅来我家,惊讶地说:“他写的都是字!”母亲这才相信。
1950年秋,俺庄有了第一所小学,我才得入校门。那时,还没有校舍,借用两处民房。全部学生分为两个班:上过私塾的一个班,算二年级;没上过的一个班,当然就是一年级了。我和王书田同学在一年级,同位。由于个子小,在第一排左边靠墙的位置。他从家里搬来一张桌子,我们两家都没有板凳,只有站着所以我没说坐在第一排。好在个子矮,又靠墙,也挡不着人家。他也很聪明,刚上学,又新鲜,我俩学习劲头十足。课堂学,课后学,真是书本不离手。小学课本第一册,我俩没用一个月,全学完了。老师经过测评,认为我们确实学好了,就让我们跳到二年级。
升到二年级后,我就更显得小了。他们大都大我三四岁,最大的甚至大七八岁,一开始根本没把我这个“小屁孩”放在眼里。可是第一学期期中考试居然让我这个新来的插班生拿了个第一名,他们不屑地说,戳到老公鸡眼了,意思是巧了。可是,以后的各次考试,我从来没让第一名旁落过,他们不服气也不行了。但是他们的心里,终究是不平衡的。智力赶不上我,体力却是高出我许多。于是,我一面享受着老师的不断表扬,一面要经常忍受他们的欺负。在整个小学阶段,我就是在这样矛盾环境中度过的。
可以说,我的整个学生时代,过得顺风顺水。我酷爱文学,从初中开始,即在报刊发表文章。虽然在中学阶段,不断因为“偏科”受到老师的批评,同学们的嘲讽,可是我的数理化都不差,所以成绩在班上始终拔尖,因此日子并不难过。进了大学,我本以为可以顺利实现自己的作家梦了,没想到毕业前开始的那场“文革”给我泼了一盆冷水。亲眼看到一些名作家被批斗,听到一些作家自杀,我下定决心,从此搁笔,再也不写什么劳什子小说、散文了。在此后的几十年里,除了“遵命”写点通讯报道,我再也没有涉足过文学。因此,从文学的角度说,我这一生是货真价实的蹉跎人生。
时间到了1973年,一个偶然的机会,我结识了本县几位年轻的作家。他们的创作热情又点燃了我的激情。常言道:人过留名,雁过留声。我们好不容易来到世上,总该给人间,起码给自己的后人留下点什么吧。于是,我在古稀之年,重新拿起笔来。“老骥伏枥”,已无望千里,无非想为文学的海洋贡献一朵小小的浪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