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亦陈:昼颜 |散文
昼颜
石亦陈
五月的阳光是最灿烂的,几个老朋友约了一起到公园玩,我说的玩,也就是三个人说说话,走走。
三个人好久不见,自然欣喜,然后沿青砖砌的小路溜达,有孩子踏着滑板呼啸着经过,老人们坐在亭子下的长椅上闲话,有半亩的竹子长得刚出气势,哦,还有花,各种花。
最好看的是在公园中间那堵粉墙后,把白墙晕成一片粉红的几株,是蔷薇,三个人扒着花朵,闻着香气,赞叹着春色,也捎带慨叹着时光的飞逝。
我是在墙角向阳处发现那战战栗栗一小棵的,几片小叶片,胆怯的于风中摇曳颤抖,可能处于角落温度偏高。纤细的茎上竟然顶上着一朵粉色的小花,小喇叭一样的向天空吹响,花开的有点不合时令,但是在角落里与墙上那片繁华喧闹比,却自有一种风流味道,我喊了她们过来看。
这种花我们多在夏秋季见,每朵花花开像小喇叭一样,我们给它个形象的名字,叫喇叭花。岛国还有个很好听的名字,昼颜。
去年暑假的下午,我消暑的方式大多是一个人坐在客厅里,手机投了屏看电影。有人推荐了《昼颜》,搜出来看,那是一部描述理直气壮的婚外情的片子,首先我鄙视这种用美好浪漫粉饰一个人灵魂深处自私卑略的感情,但是我又沉浸于片中义无反顾的爱情里。
看完后人在是与非里颠倒好久。我不知道为什么片名会叫昼颜,更不明白为何英译成never again,所以网上查,当然搜到了诸多的评论。
竟然搜到昼颜,朝颜,夕颜和夜颜是几种花的名字。这种粉色的,全天开的喇叭花,叫毛打碗花,日本叫它昼颜,那肯定见到过太多昼颜了,大多攀附在灌木上,缠绕在篱笆上或者干脆趴在路边。
我家门前的冬青里就有,覆在冬青的上面,开花时粉色的一片,园工怕它吸取绿植的营养和搞乱绿化,总会把她当乱草连根拔掉;真正的牵牛花叫朝颜,是在早晨开花的。
我见过最美丽的朝颜,在一个校区的栅栏上,花朵是蓝色,深深的蓝色,蓝到透紫,所以有了毛茸茸的质感,含珠带露,高贵的颜色和单纯的外表竟出奇的协调。朝颜还有红色的,红白相间的,蓝白相间的,最是寻常见;夕颜是则傍晚开的葫芦花;夜颜是开在晚上的白色的月光花。
我惊诧于岛国用词的精致用心,竟拿这么美好的字命名我们到处可见的小花,喃喃读着就好像看到几个温婉的女子,婷婷袅袅地走过来,每一步都生出红颜易逝的轻叹。
“颜”字又形象贴切不过,美丽又短暂,让人心生珍惜。每朵花开过很快就谢了,never again,决绝的很,但是很快又会有新的花朵次第开放,每一朵都不是之前的,每一朵又都是之前的,似曾相识。那么Never和again到底是哪一个呢?
突然明白了电影《昼颜》和never again两个名字的含义。
三个人沿着小路边走边絮絮叨叨着一些事,以前的,之后的,身边的,遥远的,不约而同的避讳着那个人,但是相同的圈子交集重叠的太多,会不自觉地牵扯出她,然后又都停下,大概都在想起她,一年了,她已经在土下成了一副秀气的白骨了吧。
小时候特别胆小,附近如果有人死掉,我会千方百计的绕行过那户人家。现在知道死亡再正常不过,恐惧也随着逐渐消失。她走的时候,我们三个去看她,我们其中的一个,掀开覆她面的蒙单,看看她被病痛折磨浮肿的脸,又摸摸她拴着绊脚索的鞋子——我们都知道她顶受不了鞋子不合脚。
有段时间特别喜欢看穿越轮回重生的小说,喜欢听信的《假如》,甚至还相信平行世界的存在,其实心底也知道那是人们一厢情愿的说法,但是仍然禁不住一次次假设:假如时光倒流,我能做什么?那么所有的遗憾错误都可以修复了吧?又或者轮回过来我没有喝那一碗汤会怎样?那么我会寻找报答上一世对我好的,痛恨上一世对我坏的……
可见人有多贪心,一味寻求完美。
我把这个讲给小平听,他竟果断的说,第一没有假设,所以我根本不会去假想,第二,即使有,你觉得重新开始的人生有没有新的烦恼?所以与其假想,不如你即刻开始,修正现在。
我嗫嚅着狡辩,那海市蜃楼的场景可是现实中没有的,不是从另一个平行世界折射过来的又是从哪里来的?还有莫比乌斯带,说明所有的正反面是相通的,所以世界也是相通的,我们只是没有找到互通的法门而已。
他就看神经病一样看我——这就是理想主义与现实主义的区别。
如果平行世界真的存在,她或许正在另外一个地方生活,是不是那里也有我们三个?也一起吃饭工作聊天?她是不是能和我们一起自然的老去?她能感知这个世界我们三个在怀念她么?
晚上做梦,梦到伊人俏丽的站在办公室的窗前,光晕里踮起脚尖给我挑头顶的一根白发,我的眼泪突然就流了下来。
作者简介:石亦陈 石家庄正定县人 中学教师 喜欢闲暇时间,用文字感悟一下生活。曾在《女友》《现代作家》《凤凰城文学》发表文章多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