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平丨怀念祖母
作者:唐平
今天中元节,也是感恩节。我谨献上这几篇过去写的小文,纪念我逝去的至亲们!愿你们高贵的灵魂在天堂,安息主怀!
——作者题记
记忆中的祖母慈样的面容,清瘦的脸廓,松弛的眼皮塌陷着,使眼睛眯成了一道缝,但她的眼睛虽小而聚光,特别有神,三寸金连的小脚走起路来一摇一晃,而我记忆最深的莫过于是她那一双粗糙而温暖的大手。它给我童年带来过许多安宁和快活。
妈妈是在读书的时候,生下了我,生完小孩她又接着去读书了,所以我自幼在祖母和外祖母的呵护下长大的。四岁的时候,已经被祖母梳妆成一个扎着乌黑小辫儿的小姑娘了。记得每晚睡觉前。总是爱躺在祖母怀里撒娇,于是祖母嘴里一边哼哼着民间歌谣,一边用她那粗糙温暖的大手摩挲着我的小身体,轻轻地挠着挠着,我便舒适而甜蜜的睡熟了。
祖母,一个典型的东方传统女人,而就这么一个普通的中国女人的命运却是极其悲惨的。她的一生经力了几次血的洗礼。
16岁嫁給祖父,就开始了她勤劳苦难的生涯,祖父是个商人,出门在外做生意,祖母在家便迈着一步三摇的小脚,带领短工、长工种庄稼,收庄稼,养蚕、纺线、织布。她样样活儿都干得漂亮出色,堪称行家里手。听母亲讲逢到收麦季节,祖母一项草帽往头上一戴,一条毛巾往脖子一挂,小脚领队,带领一邦人打场,手摇连枷,一天要打七八场,比男人都历害。每年喂两季蚕,逢老蚕上架,祖母便夜以继日的连轴转,眼都熬红,嗓子都累得说不出话。当然爷爷的万贯家产也有祖母的一半功劳,因而,她也同样幸免不了日后当运动员的厄运,尤其是文化大革命时的非人折磨。
做为一名普通的中国妇女,祖母的一生是艰难不易的。
当年祖母正值年轻时,就遭受了大儿子(唐志仁;去延安后改名为林朋)离家出走的打击。伯父在不满十七岁时,就悄悄去了延安,投奔了革命。而家里一无所知,寻儿千里杳无音讯,祖母人比黄花瘦。儿子的出走无疑象抽走了母亲的魂儿,到了祖母的中年期,唯一的女儿(我的姑姑唐志贞)是陕南地下共产党员,由于叛徒出卖,被国民党抓去关了监狱,烧紅洋油铁皮箱捆在背上,使用酷刑,吐血身亡,惨死在国民党监牢。中年丧女,血的洗礼,于一个母亲是多么沉重的打击。晚年,且不说她文化大革命自己挨批斗,七十多岁的老妪挂牌子、跪瓦砾、三寸金莲金鸡独立。单说父亲文革被无辜迫害致死这一项,老年丧子就够地老人家受的!又一次血的洗礼,这简直就是要了她的命!记得在那些阴霾的日子里,我们隐瞒着父亲被害的噩耗,怕她知道,怕她承受不了。家里还有大小六个孙子孙女需要她和爷爷的照顾。
那个年代伯父是所渭的“走资派”,挨批斗,下放到“五七”干校。伯母从遥远的新疆送回了一对儿女。我父亲遇难,母亲被围困在陕南的一座武斗超严重的安康山城,我们兄妹四人都在爷爷奶奶的膝下。
灾难的文化大革命,各地武斗严重,邮路被中断,伯父和母亲寄回家的生活费都不能如期到达,爷爷奶奶带着我们一窝窝小孩靠着街坊邻舍好心人的接济,维持着生计,十二分艰难地活着。我们又怎么忍心把父亲遇难的事告知祖母。而聪敏过人的祖母,她感觉到不幸的降临。她从不问也不说,一天一天总是默默地干活,全心地服侍着孙儿孙女。终于有一天,她提着两大篮衣服在恒河里洗衣服时突然从胸腔喷射出一股一股殷红的鲜血,刹那间人便昏迷了……积郁太多的悲伤,压抑太久的心灵防线终于失控了,内心深处的情感象山洪暴发一样崩塌了!抬往医院,诊断为肝硬化、肝癌晚期,无钱住院治疗,无奈中祖母被抬回家中,一天一天捱着死亡日期的到来。听母亲说,那个时候,祖母不断地哀求着我们,用毒药毒死她,让她早些结束苦难的生命。祖母临死前, 肝腹水严重,肚子鼓胀得很大,四肢浮肿透明,死的极悲惨。人生太苦难,可以说勤劳善良的祖母没过上一天好日子。祖母假如能活到今天该有多好,敬爱的祖母,我们永远怀念您!高贵的灵魂安息吧!主悦纳您这个吃劳碌饭,勤劳一生的善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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