楝树开花春自别|原乡
乡友一枝一叶兄早上(2016年6月5日)发微信说,意外在对面的村里发现了一株有40年树龄的楝树。照片上楝树高大挺拔,枝丫繁复,树叶郁郁葱葱,已过花季,枝丫树叶间,已结出细小的绿果。
久违了,楝树。
春节回故乡常州,还跟父亲聊到楝树,父亲说,活见鬼了,村里一棵楝树也不见了。
许是空气污染造成的吧。我想。
我一直很奇怪,楝树的称谓,在普通话和吴方言中,竟然也是发一样的音,就像戆鹅一样,这很少见。
我小时候楝树常见,村前屋后,河边篱笆边,随处可见。我们村前竹园边上,有一株高大的楝树,主干斜直,枝丫部分伸入竹园,大部分探出在田野的上空,夏日成荫,迎风摇曳。那个年代的夏秋,我们这些不知愁之味的顽劣少年,爬上窜下,看紫白花,打树籽,玩打仗,曾经在这株楝树上度过了多少难忘辰光!
回想起来,往事历历。
楝树是落叶乔木,在故乡不若银杏榉树般受人待见,是一种比较贱的树种,尽管它也算是浑身是宝,尽管这宝没那么宝贝。
小时候,竹园里楝树树苗常见,小孩们挖了栽种,大人们多当小孩瞎玩,我小时候见到的楝树,无论是在竹园边,还是河塘边,大概天落天养的居多吧。
与银杏榉树油树等相比,楝树是属于长得比较快的树种。但楝树多弯曲,挺直的少见,一枝一叶兄照片里的那种挺拔的楝树,确实不多见。
(楝树开花)
楝树在春天开花,开紫花,带白,它的花季很晚,也比较长,盛开于暮春,花落则是夏初。
明遗民西湖花隐翁陈淏子撰《花镜》,说“江南有二十四番花信风,梅花为首,楝花为终。”
按农耕时代传统,从小寒到谷雨,八个节气二十四番花信风,谷雨有三候:一候牡丹、二候荼蘼、三候楝花。
宋人董嗣杲作《楝花》诗,有“风信到花春自往”句,当是指楝花开,即送春而迎夏。
所以,楝花之后,便是夏日。江南再起花信风,且要待冬日北风呼啸,腊梅盛开。
楝树花的香味,我已经全然没有印象了。不过,晚唐温庭筠有诗《苦楝花》:
“只应春惜别,留与博山炉。”
一说楝树花意味着与春惜别,二说楝树花可以作为香料,放在博山炉中当薰香用。可见其香。
楝花落尽后,会长出一簇簇细小的绿皮果子,夏日骄阳曝晒,兼之风吹雨打,青果渐渐长大,其果实最后大约比一分钢崩稍大,绿皮,饱满瓷实,颇为硬朗。
小时候男孩玩耍,楝树籽是一种非常实用的“弹药”——无论是用弹弓打鸟,还是玩打仗游戏,这楝树籽做弹药最佳。
我小时候跟同龄伙伴玩打仗游戏,有时一方会爬上楝树,盘踞其上,这个好处,就是对阵之际,居高临下,弹药充足;不利之处,就是四面受敌,躲避无门,全仗树枝有限遮挡。树下对阵之顽童,可以躲避楝树籽之攻击,同时行使分兵合围围魏救赵之法,在同伴攻击掩护下,抢拣地上撒落的楝树籽做弹药,以轮番攻击,让楝树上的对手疲于应付。
(楝树子,小孩子打仗的弹药)
秋风起后,楝树叶渐衰黄而落,没被玩闹弄没的楝树籽开始抽缩,不再如青皮后生般饱满,外皮皱巴起来,其颜色也渐黄,最后蜡黄,赤裸裸地悬挂在冬日光秃秃的枝丫上,连鸟都不屑一顾,最后被呼啸的北风吹落。
偶尔,还会留个几粒,孤零零地死守在枝丫上,迎接春天的到来,
楝树籽有毒,不能吃,世代相传人吃了会变哑巴,所以连鸟也不啄。有传这楝树籽会被人误以为是枣子,我觉得这种说法一定来自不分韭麦的城里人。 乡下的孩子,自打有记忆起,就不会把楝树籽误为枣子的。
不过,楝树籽还是有用的,据说可以入中药,或者做肥皂。我这般年纪的人,小时候除了用楝树籽做子弹玩游戏,大概都拿竹竿打过楝树籽,拣起来晒干,然后由大人卖给公社的供销社或药店,不过价格极其低廉,大概一斤晒干的楝树籽,也不过二三分钱。不过,好歹也算在困窘的日子里,在玩耍之余,为家里做了些微薄贡献。
(冬日仍孤立枝头的楝树子)
因为长得快,楝树的木质比较轻软,容易加工,通常用来制作农具,比如楝树扁担,长凳凳面,甚至,做那个春凳,古代色情小说里常见的道具,当然也是古时嫁女的陪嫁之物。
清人屈大均著《广东新语》载:“苦楝最易生,村落间凡生女必多植之,以为嫁时器物。花紫多实,实苦不可口。故童谣云:‘荔支好食不生子,苦楝无甘坠折枝。’ 花可入香……”
惜楝树虽多籽,却不若朴树石榴,为江南故乡所爱,乡间多植朴树石榴,意求多子多福。而楝树虽多籽,却苦而有毒,谁家生子,愿意求苦且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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