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还是不关?这是一个问题。

山竹要来了,我该不该关上阳台的门呢?

阳台外面就是海,台风从海上来,听说这次来的是风王(只是不知道为啥任性地取了一个怪好吃的名字),如果不关门,是不是显得不尊重?毕竟天威浩荡,天命难违,风雨欲来不关门,难道是想抗旨?

一般来说,人对天表示嚣张,就会导致沙发湿了沤了、钢琴湿了毁了、地板湿了翘了的后果。这件事,去年天鸽和卡帕来的时候,无奈扔进垃圾桶的N双鞋子已经告诉过我一次了。

可是我不敢关呐!

前两天的某个风和日丽的上午,我在家中沙发上安坐,吹着小风儿,抬眼就是海面上翱翔的鹰,心里正美——

砰!

一声闷响。

阳台两扇玻璃门中的一扇,就在我一米开外的地方,被我眼睁睁看着,碎成了千万片。

哔哔啵啵噼噼啪啪的轻响不绝于耳,连续响了十余分钟方止。好像武林高手刚练成了绝世武功的那一刻全身骨骼拔节重组一般,我的双层钢化玻璃,在我张大嘴巴的愕然见证下,变成了一件艺术品。

它颤巍巍立在我与海之间,脆弱,娇俏,唯美,傲然,分明成了一个艺术装置,上面似乎写着四个大字:严禁触碰。

它有资格骄傲。

物业上来看了几次,我们一起努力寻找元凶。可阳台上并没有一头撞死的鹰(想来如果鹰的飞翔水准那么菜鸟,它也不会叫“鹰”)。当然也没有大石头小石头人间的石头或者天外的石头。它,就这么青天白日下自己碎了。

碎了就得换一块玻璃。

可是物业说原装的要联系更换至少三四周。而我连价格都没有勇气问。

前不久不是有个门廊小灯的触摸开关不灵了吗,无知的我竟找物业来修。

师傅立刻来了,笑容很温和,拆开检查,说换一个原厂电灯开关要两千块。我立刻坚定地表示:那盏灯其实根本没有用,拜托您把坏的开关装回去摆设即可。

我目测了一下玻璃的大小,不敢去想它的面积是多少个开关那么大。

这时得到线报——山竹要来!据说是风王!17级!18级!马上就来!

艺术装置挡不了风雨,只好火速去街上找师傅。

师傅立刻来了,笑容很温和,量了尺寸,说要换玻璃需要一两个星期。但是台风随时驾到,他可以先帮我们加固一下。

他带来一块美丽的薄板,一面是木色(也许是三合板?我不认识)一面是白色,他说:“这样靓!”他在玻璃上涂了很多胶水,把这块薄板粘贴上去。二十分钟就完工,收工的时候带走了两千五百块。留下一句话:要换一块新的玻璃,还要五千块。

师傅走了,夫妻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一起看看那块美丽的薄薄的木板,心中有许多困惑:

我们为啥要“靓”的板子?不靓的能便宜点不?

我们为啥要师傅大人来贴板子?自己贴能便宜点不?

以及最要命的一个问题:

这么薄的板子,配合胶水的加持,就能挡山竹么?

到了今天,大太阳明晃晃从出山照到落山,我心里不禁一再地浮动着侥幸——也许山竹不来?

可是一整天的朋友圈图片粉碎着我的幻想。

我们去公园玩,大太阳把海航船照得威风凛凛,把小儿女照得后脖颈儿都亮堂堂的。

可是全城惶惶,人们抢空了货架上的面包和胶纸,家家户户都在贴玻璃。这时候逛公园有点儿没心没肺。

然后老公突然要出差去澳门,下午就得出发。

他在的时候,我们家没有胶纸;可是他要走,胶纸就显得很必要了。果然,跑了两个店才买到。三卷。顺便买一只烧鸡,怕我们仨在家饿死。

回来就一起贴胶纸。当然先从碎玻璃门贴起。可是人家为啥都贴得那么好看那么整齐横平竖直的?为啥我们贴得扭巴巴皱乎乎?还把胳膊都举酸了。

人一懒,借口多的是:

每扇玻璃都贴,山竹走了以后还得每扇玻璃都撕,多累啊。

撕了以后也有痕迹,多丑啊。

蘸着红花油能擦掉胶痕,可是,多难闻啊。

我们就在太阳下面睡了一个午觉,然后家里的顶梁柱就走了。

我给孩子们做晚饭的时候,有点儿担心:

去了澳门也躲不过山竹啊。我老公可怎么办啊……他能上哪儿躲躲呢?赌场?……他在赌场躲一宿,会不会赢一亿块钱回来啊?……要是真有那么多钱,可怎么花呢?……可以换块玻璃,连开关也换得起……

孩子们发现他们的妈妈带着迷之微笑吃完饭,温柔地哄他们早早上床睡觉。

老公发来的提醒把我从床上薅起来。

我关上了里里外外所有的门和窗,然后看着阳台门——

两扇推拉门一半是固定的,玻璃碎了的右扇门现在叠在玻璃完好的左扇门身后,看起来很稳妥的样子,因为它不用独自面对风雨。可是,就这么洞开着阳台门揖风迎雨,客厅就毁了。

如果把右扇门拉过去关紧,沙发什么的不必受风雨拷问,看起来很干爽的样子。可是,如果薄木板和胶水和我们贴的皱巴巴扭乎乎胶纸不够法力无边,整扇玻璃彻底碎下来,我就不但拥有了洞开的海天一色的阳台门,还要祈祷满屋子碎玻璃不要伤到孩子们。

关,还是不关?这是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似乎比一亿块钱怎么花还来得迫切啊……

(0)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