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燕|过年

陶燕|过年

小时候过年,妈妈弄吃的,像唱大戏一样,几天几夜辛苦制作,然后到正月轮番登场。

那时候什么东西都自己做,熬麦芽糖,炒糯米子,炒芝麻、花生,炸红薯条、兰花豆,做冻米糖、芝麻糖,后来还做萨琪玛等等。这些食品都是过年摆在果盒里招待客人用的。

摆在桌上的菜肴就更多了。进九天就腌制腊鱼腊肉腊肠,小年一过,妈妈就开始在厨房里忙大年了。芋圆,遇圆,遇事就圆,竽圆是最好的彩头,所以每年竽圆必不可少。做竽圆比较复杂,妈妈一次就做很多,像白珍珠一样的圆子搓好后全部煮熟,冷却后放在大瓦罐里,再用清水漂存备用。炸肉圆子,萝卜圆子,藕圆子,香酥可口的圆子引得我们仨馋猫时不时跑到妈妈身边溜一个。炸好的圆子装满一大篮子,然后高高地挂在家里通风口保存,仨馋猫只有在篮子底下闻香的份儿了。做好这些,妈妈就开始做大菜了,比如炖墨鱼猪蹄汤,熬银耳甜汤、煮牛肉萝卜汤、烹香菇鸡汤,这些大菜弄熟后就用一个个大瓦罐装好,盖好,放在水缸边、碗橱下的一些阴凉处储存,正月招待客人只须舀一大碗弄热,然后优雅地炒几个小菜就成。那时候,没有冰箱,妈妈的办法也多,除了冷水漂、通风晾,还采过冰雪储存食物。准备的这些菜肴一般可以吃到正月初五、六,对所有的亲戚朋友来家拜年做客的,都可以轻松、丰盛地招待一遍……

所以,每到过年,妈妈总那么忙,忙得脸通红,忙得腰弯曲,戴着挑花袖笼,系着自制围裙,在厨房里从早忙到晚,忙完这个忙那个,忙得团团转。妈妈有个习惯,厨房的事不喜欢我们插手。爸爸也只有担水、劈柴,干一些力气活,我们仨除了鼻子和舌头最灵敏外,跑腿的活儿也还是挺积极的。一大桌菜肴上桌了,鞭炮也放了,然后吃团年饭开始了。

敬酒,说祝酒词,说新年愿望,平时严肃的爸爸此时笑眯了眼。记得一次,爸爸问我们仨长大干什么,刚上初中的哥哥说:“当官。”刚上小学的弟弟说:“赚钱。”我说:“当作家。”呵呵,可能偶然一次作文被老师表扬后妄想的。平时哆哩叭嗦的我们这会儿说得这么简洁,只顾吃得满嘴流油,妈妈笑着看着,开心着。爸爸说:“不管你们长大以后是当官还是当商人当作家,一定要记住首先当一个好人!”“嗯!”我们仨嚼着美味使劲地点头。

妈妈已什么也吃不下去了。累的。我总记得每年年夜饭后,妈妈总是洗完澡就早早上床休息。那时,家里还没电视,爸爸就带着我们仨人在院子里放花炮。我们只顾着自己玩得开心,却感觉不到妈妈的筋疲力尽……

现在,过年吃的、用的,什么都可以用钱买到。妈妈却不在了。哎,妈妈不在了,年还是要过的,就这样过了一年又一年,年的味道越来越淡了……

现在办年简单多了。花一个上午上街便可以大包小包的办齐。年货齐了,人却总难凑齐。妈妈去了以后,没几年,我们仨人相继成家立业。叶子绿了又黄,光阴去了不在。爸爸依然孑然一身,现已近古稀之年,如今也算是儿孙满堂了,可是“什么时候你们能全部聚在一起吃一次团年饭照一张全家福啊!?”成了爸爸过年的心愿。哥哥弟弟一直在外打拼,也各自在外成家立业了。曾经的新年愿望,不经意间的简单许诺,可能我们每个人都没忘记,也许那是心中永不熄灭的灯塔,那是亲人默默守候的期待。

然而生活是点滴琐碎的,现实充满着无奈和纠结。二十个年头过去了,每年的春节不是哥哥陪嫂子回娘家过年就是弟弟陪老婆回娘家过年,我呢,也不能每年都陪老爸过年,婆家也盼着过年团聚。大家轮流着陪老爸过年。虽然,每次老爸总对着电话叮嘱:“过年人多车多,就不要两头赶了,我挺好的,没事!”但是放下电话后的怅惘还是牵扯着我们的心。

二十多年前,大家平时省吃俭用,到了过年大吃一顿,现在物质生活水平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过年有的平时都能买到。买不到的是亲人团聚,岁月倒流。天南海北的亲人朋友过年欢聚一堂,推杯换盏,缅怀过去,畅想未来;人到中年的兄弟姐妹,围拢一团,打打小牌,使使小性子,耍赖扯皮,毫无顾忌地开怀大笑,浓浓的亲情便成了这样的岁月这样的年代中珍贵的年味儿。

陶  燕,女,1971年9月出生,湖北黄梅人,黄冈市作协会员,黄梅作协会员,擅长散文,有多篇作品刊发于各类报刊杂志,并多次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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