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饕食话之 猪“下水”
中苏关系破裂,苏联人逼债,要拿猪肉去还,那时又是“三年困难时期”,“养人”都恼火,哪有好多粮食去养猪,猪肉自然奇缺。为了还债,伟大领袖都带头省嘴,全国人民哪还敢吃肉,况且“计划供应”的“号票”中也不见“猪肉票”。各生产队上交商业局、供销社的活猪,宰杀后除了“下水”(内脏)全都“上调”。就是“下水”也控制得紧,要动用也得上面“批”。人们见到猪肉只有吞口水。
那年月,县委机关的干部,一年四季基本上都在乡下,很少“窝”在大院里。一天,“一把手”派我到鱼通公社(实际就是鱼通区,那时一个区就是一个公社)蹲点,到了公社正遇开“接头会”,各大队(也就是乡)领导参加。十多二十号人吃饭,拿什么下锅是最伤脑筋的事。区上主管财贸的书记老唐,就来找我这个当时县委多种经营办公室的副主任商量,说供销社正好宰猪,肉“上调”后剩下的“下水”是不是“批”点给伙食团?说句良心话,我何常不想进点油荤。心想吃点“下水”问题不大吧,先去“试探”参加会的县领导,他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于是我们俩就麻起“胆子”作了这个主。几个月不见油荤了,这一大锅猪杂碎,真给大伙儿美美地“润”了一回肠子。
有这个“先例”,下面就自有办法了。不久“一把手”就率我们工作组下到麦笨大队(乡)。麦笨大队办公室,就住在当年鱼通土司建在高高山上的官寨里。几年前这里还是区机关所在地,那些机关搬到姑咱河坝后,区供销社的营业部没有完全搬,仓库里还多少剩有点“干块头”(掺合玉米面做成的饼干)之类的糖果,那年月这可是“宝贝”,当然说什么这些东西也比不上肉。
营业部的老徐是个“本地通”,他不知从哪里得到“探报”,说高悟生产队公共食堂的黑圈里有头大肥猪,肥得站都站不起来,请示工作组“怎么办?”。肥猪不上交,“犯政策”,这哪行,于是就回答他“按政策办”。没两天,老徐就组织人把那头大肥猪“收购”了,运回营业部的净肉就有两百多斤,“下水”也一点不少的“收购”了回来。比照区上办,肉全部“上调”,“下水”留给干部们“改善生活”。我们就很快通知驻各生产队的工作干部回来“开会”,以这“猪杂碎”就着“干块头”美美地打了两天“牙祭”,散会回队时每人还分得满满一大搪瓷盅盅从杂碎汤中舀出的“化猪油”。
原来,鱼通人多有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圈”中育肥猪生产习惯。“黑圈”不见光,育肥的猪儿吃了就睡,长肉快。后来才知道,高悟生产队食堂关在“黑圈”里的这头肥猪,本是准备宰杀给社员们过年的。把“过年猪”也给“收购”了,能不伤社员们的心么!?过后,回到大院,每当与“同院们”提起这顿“猪杂汤”,总是于心不忍,后悔不已。
多么尴尬的日子,多么无奈的岁月!